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在前线摸爬滚打的时候吧。
那时是夜晚。
是在最无聊的守夜时间。
“火焰啊。”
我茫然地望着月亮，听到旁边传来声音，便转过头。
“不是说了不要那么叫吗？你这疯子。”
“有什么关系，朋友之间都叫外号的嘛。”
“操……外号好歹也起个好听的，火焰算什么。”
“哦？现在不拒绝我是你朋友了？”
“滚。”
听了青年的话，我捂住发痛的头。
和这小子对话，反正就没正常过。
武当的战龙。
这被称作“五龙三凤”上位者的疯子。
虽然总是看起来懒散悠闲。
但到了时候，就会展现出不像话的实力，仿佛在证明他的天赋并非虚假。
可他的本性，却给人一种精神不正常的感觉。
“总之，火焰啊，你知道那个吗？”
“什么。”
“就是，在野兽群中生存的方法。”
“……什么？”
我突然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鬼话。
野兽？突然冒出什么野兽。
“野兽？是说，魔物吗？”
“可能是魔物。也可能是人类。”
“说是野兽，怎么又扯上人类了。”
听了我的话，战龙嘴角咧开，露出一抹笑容。
凌乱的头发上沾满了灰尘，脸很脏。
但也许是天生长得好，他笑起来的样子似乎很能迷倒女人。
长得好看的家伙，反正都该死。
“我们火焰还真是纯洁啊？”
“你说什么呢，你这小子？”
“人类有时会变成野兽。你也见过不少了吧？”
战龙的话让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偶尔，这个疯子的眼神会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现在尤其如此。
也许是因为他安静的时候长得就很冷酷吧。
当他用那种方式睁开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时，让人很难与他对视。
——我不是让你好好看我吗？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火焰啊，你可没资格评论别人的眼睛好不好看吧？
——闭嘴，你个混蛋。
——脾气还是一样坏啊。
只要和这家伙聊上几句，
我就要疯了。
雪凤。这个疯婆子为什么偏偏把这家伙安排成我的搭档？
当然，即使我心生这种疑问，
“你弱得离谱，所以才给你配了个战龙。”
这种让人心情糟糕的回答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我只能忍着。
战龙咯咯地笑着，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你笑什么呢？
—果然，和你说话最有意思了。
—我可不觉得，拜托你闭嘴吧。
—呜噗呜噗呜噗呜噗？
—……拜托，你这个疯子。
我让他闭嘴，他却闭着嘴开始说话。
他真是个超乎想象的疯子。
—不是这样吗？
—啊……头疼。
时间怎么还不快点过去？
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气得病死。
—来，总之你好好听着。
—你老是让我听什么啊？
—关于活下来的方法。
—如果和上次你说的胡话一样，我可不听啊？
是什么来着？
是说让我压制脾气，即使生气也要忍三次吗？
那是句我无法理解的话，不明白对方都发疯了为什么还要忍着，所以左耳进右耳出就忘了。
-不是，那个和这个有点不同。
-什么啊？
-在生存方法中，最简单的是。
听到战龙清晰吐出的声音。
我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
我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才会那么专注。
生存方法？战龙有什么特别的秘诀吗？
我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开口，战龙就带着微笑给出了答案。
-就是不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居然对你有所期待，我真是个傻逼。
-喂，这个非常重要。
-是挺重要的，你这混蛋。
这和只要努力修炼总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人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我想处于危险境地就能处于危险境地吗？
-没错。不是你想处于危险境地就能处于危险境地的。
-……我刚才说出来了？
-火花啊，你都写在脸上了。
-真他妈见鬼。
-所以才更有趣。
我的表情是不是那么好笑。
战龙咯咯地笑着。
为什么看着别人的脸裂嘴笑啊。
要不要直接揍他的脸。
-但是，你有一种明知故犯的倾向。
-什么？
-你有一种明知有危险却偏要闯进去的倾向。
-……
这个我实在无法否认。
正如战龙所说，我确实有过几次明知进去会完蛋却还是进去的经历。
-那这和这有什么关系？
听到我的问题，战龙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看起来像是在苦恼着什么。
-没错，火焰，你这家伙，要是说话绕弯弯就听不懂了吧。
-你说什么……。
-别蛮干，多思考思考再行动。那样会死……啊，我就是怕你那样，才故意把话说得委婉的！把手上的火熄掉！孩子们都要被吵醒了。
-谁说谁没文化了？
-话是这么说啦。觉得危险的话，就再多想一步再进去。无法收拾的事情，最好还是别做。
-我会自己看着办，你别管。
-……这是世界上最不可信的话了。
最终，对话以我被战龙的话激怒而结束。
以喷出火焰告终。
战龙经常会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比如他怎么知道我生气了，还没等我发火就抓住我，让我忍着。
每当我想要拼命的时候，他都会像鬼一样出现，阻止我。
我甚至觉得他是不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但。
他偶尔说出的那些狗屁倒灶的建议，我根本听不进去。
当然。
后来我才意识到，那些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有帮助的。
但当时我并不知道。
毕竟人类这种动物，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
如果能提前预知到危险的情况。
那意思就是不要刻意制造那种情况。
这本是多么简单又理所当然的道理啊。
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是啊，如果我一开始就能做好。
“……能往旁边挪一点吗？人挤在一起我有点热。”
“……不要。”
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吧。
啪嗒——咕噜噜。
被黏糊糊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结果掉了一个包子。
结果，我重新拿起一个包子，冲着两边的猫咪们大吼。
“啊！你们俩给我起开！让我吃个饭！”
吼完之后，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直到那时。
我看着两边的女人，思考着这混乱的局面。
＊＊＊
要说我的败笔。
第一，是为了摆脱困境，带着她们俩来到了县城。
这里重要的不是来到了县城，而是。
带着“两个”人出来。
要是出来的话，只带一个人就好了。
问题是，我直接把她们俩都拽出来了。
第二是。
这两个人的关系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之所以特意来到县城，是因为我想躲开父亲的视线，暂时出来透透气。
正好慕容熙雅说在县城慕容家盖的房子里做饭，所以就想着去看看。
反正那地方本来就是慕容世家直接管理的。
所以我也好奇是什么感觉。
看着的时候感觉还不错。
建筑状态比想象中好得多。
出售的饰品和服装品质都非常优秀。
也许正因为如此，顾客们要么是知名商会的女主人，要么是。
要么是颇有前途的门派或世家的千金。
说是能带来财源，应该更贴切吧。
“垄断了，所以才更这样吧。”
据说那些饰品还是唐门的匠人们亲手绣的？
我可没想到唐门那些高傲的匠人们居然会做饰品。
“我还以为他们只制作兵器呢。”
包括服装上的饰品在内。
映入眼帘的是，他们把宝石混进去，做成女人喜欢佩戴的样子。
甚至质量也很高。
还把它们摆放得方便人们参观。
“那样放着不会被偷走吗？”
也就是说，摆放得让人看得舒服，甚至让人产生那种想法。
当然，哪个疯子会在慕容家的建筑里偷东西呢。
到这里都还不错。
也挺值得一看的。
慕容熙雅自己负责管理这里，所以即使没什么感觉。
南宫霏儿看起来也挺感兴趣的。
之后。
在慕容熙雅的介绍下，我们去了客栈。
据说这里也是慕容家管理的地方之一。
时间没过多久。
这么快就建好客栈了吗？
“而且她还在前线待了一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我不认为慕容熙雅一个人管理了这一切。
但如果说她的能力发挥了一定作用。
那么在这些事情上，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话说回来。
问题是从吃饭的时候开始的。
“公子，您尝尝这个。”
“…我正在吃啊？”
“据说这是最近厨师长很有自信的菜。”
“我说我正在吃呢！”
老是把菜往这边递是好事啦。
“这个…。”
“…我正在吃呢…。”
两边都递过来，实在太吃力了。
我的胃又不是无限的。
而且如果只吃一边，不吃另一边，那也是个问题啊。
“公子，这个也很好吃哦。”
刚嚼碎吞下一个，慕容熙雅又递过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起来有点红色的食物。
轻轻叹了口气，正要吃。
“咔嚓！”
南宫霏儿抢走了慕容熙雅递过来的食物，自己吃掉了。
慕容熙雅对瞬间发生的情况感到无语，一时间呆住了。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微微挑起眉毛，看向南宫霏儿。
“剑舞姬”
听到慕容熙雅冰冷的声音。
南宫霏儿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食物的量似乎有点大，嘴巴比较小的南宫霏儿似乎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咽下去。
咕咚。
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南宫霏儿看向慕容熙雅，并向她示意。
“…这个人不能吃辣。”
“啊…！”
听到南宫霏儿的话，慕容熙雅露出了像是挨了一拳的表情。
那是一副她完全不知道的表情。
与此同时，我也对南宫霏儿的话感到非常惊讶。
“她怎么知道的？”
就在我纳闷她怎么知道我不能吃辣的时候。
“啊。”
过去参加唐兵战会的时候。
和包括南宫霏儿在内的其他后起弟子一起吃饭的时候。
我回想起我不太能吃辣，南宫霏儿给我递水的事情。
她大概还记得那个吧。
“什么都记得。”
她想起我不太能吃辣。
所以替我吃了看起来就很辣的东西。
问题是。
“…唔。”
南宫霏儿自己也并不擅长吃辣。
看到她白皙的皮肤因为吃了辣而变得通红。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干嘛要那样做。”
“唔…。”
是比想象中还辣吗，她无法控制双臂，轻轻地挣扎着。
这和平时安静的南宫霏儿判若两人，显得有些轻浮。
那差异非同寻常，让我笑得停不下来。
哗啦。
我看不下去了，倒了杯水递给南宫霏儿。
南宫霏儿手忙脚乱地喝着水。
她的样子不知怎么的。
和我在巴蜀看到的样子截然相反。
感觉很特别。
“……呼，这也会输啊。”
旁边的慕容熙雅若有若无地露出了遗憾的表情，似乎输了。
输什么输啊。
“果然，不能小看啊……剑舞姬。”
“熙雅。”
南宫霏儿终于把辣劲儿缓了过来，听到慕容熙雅的声音，叫着慕容熙雅。
这恐怕是第一次吧。
南宫霏儿叫慕容熙雅的名字。
“现在……说什么。”
“……我。”
慕容熙雅似乎听错了，想再问一遍。
南宫霏儿用手指着自己，打断了她的话。
“未婚妻……”
“…!”
南宫霏儿轻轻吐出的话，让慕容熙雅的眼睛瞪得老大。
仿佛在说我是未婚妻，你不是。
难道是因为正在说话的南宫霏儿正淡淡地笑着吗？
慕容熙雅似乎觉得她很讨厌，我看到她握紧了双拳。
我心想，她从刚才开始就没吃饭，到底在搞什么鬼。
托她的福，夹在中间看着这一切的我。
“……好像要噎住了。”
简直不知道饭吃到哪里去了。
＊＊＊
好不容易把饭塞进去，就出来了。
外面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月升的夜晚。
但是。
“…变化真大啊。”
不过是去年，河东的夜晚还相当寂静。
或许是因为过了一年，样子有些不同了。
路边摊的灯火通明。
人也比以前多了。
这不可能仅仅因为时间流逝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大概是因为慕容家的商铺正式落成了吧。
虽然觉得仅仅因为一个商铺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但这也让我体会到慕容世家在商业上所拥有的名声价值有多高。
差不多也透了气了。
在外面逛逛，然后回世家就行了。
“…再看那冷战也受不了。”
跟在后面保持距离的女人依然如故。
气氛简直让人觉得，还不如直接打一架。
或许是因为彼此相克，所以她们水火不容。
总不能强行把她们凑在一起……
“啊，对了。”
正想着，突然想起一个被遗忘的事实。
我还没有问过，如果我去皖城，慕容熙雅会怎么做。
父亲说，对话已经结束了。
“…被气氛压得连问都忘了。”
这是个失误。
刚才吃饭的时候就该问的。
“现在就问吗？”
我立刻转过身，看向慕容熙雅。
“嗯？”
回过头，跟在后面的慕容熙雅正看着某个地方。
于是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是个普通的街边摊。
“有什么吗？”
我稍微走近慕容熙雅，开口问道。
“我说。”
“嗯？”
慕容熙雅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走过来，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次要是去了皖城，你打算怎么办？”
“嗯？”
“家主大人说，事情已经谈妥了。”
“你没听说吗？”
“他说让我亲自去听。”
直接告诉我得了。
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亲自去听。
听了我的话，慕容熙雅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异彩。
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她心里盘算着什么奇怪主意时会露出的表情。
“…你在想什么呢。”
“好奇吗？”
“什么？”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好奇。”
“一点点吧？”
听了我的回答，慕容熙雅像是等不及了似的，用指尖指向某个地方。
我不知道是什么，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原来是慕容熙雅刚才一直在看的那家路边摊。
“给我买那个。”
“嗯？”
“如果你给我买的话….我就告诉你。”
她的指尖正指着路边摊上的一个小项链。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仔细一看，不过是个和假货没什么区别的便宜货。
“那是什么？”
“就是….想要嘛。”
慕容熙雅稍微避开我的视线，对我说道。
对我来说，这是个毫无意义的举动。
但既然价格也不值一提。
我没有丝毫犹豫。
立刻付了钱，递给慕容熙雅。
“……啊。”
慕容熙雅接过项链，小声感叹道。
应该不是因为项链漂亮。
她身上佩戴着更珍贵的物品。
慕容熙雅大概拥有无数珍宝，不可能被这点破烂玩意儿感动。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即便如此。
慕容熙雅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暖意。
就为了这条廉价的项链。
“那么想要的话，怎么不自己买？”
“……如果是我自己买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了。”
慕容熙雅说着，嫣然一笑。
“嗯。”
她这样灿烂地笑，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
滋啦啦。
“…!”
瞬间。
我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怒气。
虽然我不能回头看。
但这股气息是谁发出来的，不用看也知道。
“……哈啊。”
一声细微的叹息。
我这才迟迟地意识到，刚才犯了个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