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一行人收拾了挨了李长老一击,躺在泥地上的彭宇真。
彭雅熙向李长老表达了谢意,但看着彭宇真那半边脸红肿的样子,她觉得这样做真的对吗。
彭雅熙说他挨打是活该,说没关系……。
“这是双方协商的。”
李长老的立场很坚决。
“如果彭家以后说什么,请务必告诉他们我与此事无关。”
“别担心,我一定会说我全程都在场,说煽动老夫的幕后黑手就是你小子。”
“不是,我有什么罪,您要牵扯我?”
“哎呀,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你却没阻止,杨天,你也有责任。”
这老头现在在说什么。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像箭一样冲出去挥拳,我能做什么!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看到李长老把彭宇真揍了一顿,我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还是适可而止吧。”
老实说,幸亏是彭宇真才撑住了,要是我挨了那一下,估计当场就得毙命吧。
我也可能会因为太嚣张而一招毙命,所以决定好好保护自己。
暴风般的日程结束后,我走向一直在等我的魏雪儿,只见魏雪儿正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李长老。
“什么?你那闪闪发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少爷!‘轰隆’一声就把他打倒了!太帅了!”
难道她说的是李长老把彭宇真揍了一顿的事?不会吧。
……不,一般人不是会觉得害怕吗?看到那怪异的样子竟然会觉得帅,这合理吗?
看到魏雪儿的样子,李长老高兴地笑了。
“小丫头真会看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油蜜果递给魏雪儿。
“既然得到了夸奖,老夫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哇!油蜜果!熊爷爷最棒了!”
“熊?哈哈哈!你是说老夫看起来有那么强壮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您身材像熊一样大。
这是我不敢说出口的话,所以咽了下去。
魏雪儿明明是侍女,如果表现得没规矩,李长老应该会生气才对,但他只是豪爽地笑着,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
是因为魏雪儿那不合常理的外貌吗?还是因为她还小所以宽容她?不管怎样,既然顺利过去了,应该没关系吧。
李长老叫住我,把因为得到了油蜜果而稍微安静下来的魏雪儿留在身后。
“杨天啊。”
“是?”
“刚才老夫想说却没说。”
这么一说,李长老确实说过有话要对我说才找我。
我像是在问他什么事一样看着他,李长老接着说道。
“惧龙战结束后,得去比武切磋一下。”
“长老您要去比武?又要杀谁啊……。”
“又?!我谁都没杀,你这小子!而且不是我,是你去。”
“……是?”
这他妈是什么狗屁话
“我?突然吗?”
这种麻烦事,我干嘛突然要去?
快到未时的时候,惧龙战终于开始了。因为仇家的旁系和河东地方的武人大量参与,即使经过筛选,也有数百人。
这玩意儿一天,而且要到太阳下山才能结束吗?
当然,我只是坐着看,肯定比在比武场上直接打斗的武人和担任裁判的剑队成员要轻松。
但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呢?
“要是比武一整天都结束不了就好了。”
时间拖延的话,至少能多找些逃跑的借口。
惧龙战本身很有看头。无论何时,人们都会为武人的比武而狂热。我也是一样。
挥舞长枪的样子豪爽。是个善于利用长枪长度优势的武人。
对手不幸是个剑手。枪手和剑手之间的相性差得要命。
即便如此,剑手依然沉着。在躲避不断刺来的枪尖的同时,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手。
“说是旁系来着?”
剑手在介绍的时候说是仇家的旁系。名字叫仇……什么来着。
“合!”
似乎是厌倦了左躲右闪,他用力挥舞的长枪迅速划破虚空。据说他出身浪人,从他精湛的枪法中能看出他努力的痕迹。
然而,急躁是毒药。
用力过猛的动作会阻碍招式的衔接。对手没有错过因此产生的破绽。
胜负只在一瞬间。他用剑刃推开因招式失败而戳地的枪杆。
趁着枪手瞬间晃动的空隙,他毫不犹豫地钻入怀中。
对于失去攻击范围的枪手来说,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急忙想再次挥舞长枪,但剑刃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短暂的寂静后,枪手叹了口气,随即向后退了一步。这意味着他承认了失败。
他的脸上充满了遗憾。
随即,裁判确认结果后说道。
“具善烈胜。”
“原来他叫具善烈啊。”
这是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对决,但前世他似乎并不是一个能扬名立万的武者。
也可能是我根本不记得了。
“那孩子会被选上吧。”
李长老的语气充满了确信。
作为武者,沉着冷静是一个巨大的优点。在我看来,即使现在不行,他迟早也会被选上。
“现在还剩下多少……。”
一看,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原以为要在几百人中选出二十来人会花费更长时间,但对练场的数量众多,而且每场对练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所以似乎很快就会结束。
第一天的时候,我还想着快点结束回去,但现在却希望这段时间永远不要结束。
我带着怨恨的表情看向李长老。
李长老像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对我说道:
“你为何用那种狗屎般的眼神看着老夫?”
“您误会了,这是尊敬的眼神。”
“不光是眼神,连嘴里也吐出狗屎般的话来。”
我看着李长老不知为何笑得咯咯作响,叹了口气。
原因就是惧龙战结束后即将举行的直系对练。参加惧龙会的直系,说到底也就仇妍淑和我,所以对象自然是我们俩。
我追问为何会发生这种荒谬的事情,李长老却说只是觉得好玩才提的,而千日商会也喜欢这个提议。
他那副只顾着好玩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刚才被打得失去意识的彭宇真。
“话虽如此,我也不能揍李长老……”
揍他这件事本身就荒谬至极,而且他根本就不会挨打,这本身就是个疑问。
“别担心。”
我一看是谁,原来是仇妍淑的声音。
“没人对你抱有任何期望。你不用担心会丢脸。反正我们也是血亲,我会让你快点结束,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这真是周到的关怀。真是太感谢了。”
感激得我都快哭了。
仇妍淑的脸上,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会输。
所以,她才会爽快地答应了李长老的话。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喜悦。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这个从小就没怎么努力过的人,和仇妍淑这个天才,至少也是个才女,而且一直坚持修炼的人,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干脆早点弃权算了?”
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威信可言了。
一个早已被涂抹得乌黑的名字,再添一道墨痕也无法使其变得更深。
“杨天啊,老夫提前跟你说。”
李长老悄悄走过来,小声耳语。
“如果你在考虑弃权,老夫可能会给你一记饱含力道失误的爆栗。”
“怎么可能。那不可能……。”
这狗屎一样的家……没有一个正常人。
虽然好像是以前说过的话,但时间不随我心意。
我本不希望到来的比武时间,却像是在嘲弄我一般,迅速降临。
夕阳西下,灯火再次亮起。随着惧龙战的结束,总共有二十一人得以进入仇家的剑队。
第二天是庆功宴兼节日。当然,我只安排了两天的行程,所以打算尽快溜走。
本来只是打算旁观一下就回去,结果最后事情却变得复杂,这才是问题所在。
前世因为不好的原因受到了太多关注,所以现在我不想再因为小事而受到关注。
我的计划是安静地、若有若无地活着。
事实上,我好像已经偏离计划一点点,不,是很多了,但总之就是这样。
我看到仇妍淑已经登上了比武场。
她握剑的方式像是随意垂下,姿势却笔直挺拔,一点点地流露出经过良好训练的武人气息。
真不想去啊……。
我对着身后,脸上带着玩味表情的李长老说道。
“您就那么想看我在众人面前挨揍的样子吗?”
反正前世也是这样,真是个恶魔般的老头子。对于我饱含怨恨的话,李长老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然后他说。
“你真的‘不’打算赢吗?”
我正要走上比武场,却被李长老的话给叫住了。
“您又说什么奇怪的话?什么叫不赢,我是赢不了。”
“好好好,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那样吧。”
...反正他长得像熊,内心却像狐狸一样狡猾。
我无视了那样的李长老,走上了比武场。
***
夜空中,月亮已经升起。
那是一弯纤细的新月。
汗味弥漫的武者们都退去之后,比武场显得格外冷清。
当然,周围的看客虽多,但比武场上却只有两个人。
惧龙会竟然把仇家直系当成看客,就算他是李长老,也太过分了吧。
“你不打算用剑吗?”
仇妍淑问我,我正在适度地活动身体。
剑?我这个时期用过剑吗?
仇家是使用剑和拳的世家。与只使用刀的彭家,或是只钻研剑的慕容和南宫不同。
剧炎火轮功的特性是,除了弓箭和暗器之类的,可以适用于所有兵器。
其中,主要使用活用度最高的剑和拳。
后来我才明白,最适合我的其实是拳法。
“我决定不用剑了,我觉得不太适合我。”
“你连判断的时间都没投入,就说得这么轻易啊。”
仇妍淑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所以她会这么想。我没有刻意纠正。因为就算说了,也会被当成借口。
仇妍淑说。
“你知道我们多久没比武了吗?”
“不知道。”
“很久了,我一直盼着,这不是可以合法地揍弟弟的时间吗?虽然我不想在人多的场合下做。”
“你怎么能那么随便地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对我来说,那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那是足以让现在的记忆也随之忘却的时间。
然而,与仇妍淑前世最后一次交手的记忆,至今仍栩栩如生。
那绝不是“对练”这种和平的词语所能形容的。
当时仇妍淑正用剑指着我。剑刃上充满了红色的内气。
赤焰剑。
那是中原人给仇妍淑的别号。我当时觉得那真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称呼了。
眼角噙着泪水,嘴角滴着血水,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即便如此,她向着血亲散发出浓烈杀意的样子,在记忆中依然鲜活。
“恶心的家伙,唯独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时下着雨。
现在没有下雨。
那是尚未发生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那应该是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我必须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
“只要有机会,我一直都想做。而你总是逃避。”
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声音听起来还很稚嫩。
记忆中,她的声音比现在成熟得多,完全长大的样子与现在不同。
然而,她用剑指着我的样子,和那时一样。
虽然不是真剑,而是木剑,但它和记忆中的样子太像了。
仇妍淑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开口了。
多亏了她,我才清醒过来。
“我讨厌你。”
虽然与温柔的话语相去甚远,但多亏了她,我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知道。”
这都是知道的事情,她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不知道。
“名门望族,还是家主的子嗣,却不努力,这我也讨厌,还有那垃圾一样的性格,我真的很讨厌。”
“虽然我知道,但亲耳听到还是有点心痛。”
我能理解。就算是我,如果遇到过去的那个我,也会感到厌恶吧。
“真可笑,现在是说有点不一样了吗?”
那是我自己也还不清楚的事情。
“开始!”
李长老运足内功大喊。我一时大意,毫无准备地听着,耳朵嗡嗡作响。
仇妍淑仿佛等不及了,猛地冲了过来。什么顾及弱者,让出先手之类的,根本没有。
钻进怀里的仇妍淑身上传来热气。
那是达到三境的剧炎火轮功的余波。灼热的气息侵蚀着周围。
“看来她一点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啊。”
挥出的剑划出一道毫不动摇的弧线,仿佛在诉说着仇妍淑修炼的成果。
我后退一步,同时扭动上身,避开了剑击。
仇妍淑的眼睛睁大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没想到我会躲开。
但她立刻变换招式展开攻击。快速刺来的剑都瞄准了要害。
我只能做到最低限度的身法。孱弱的身体即使强行承载过度的力量,反而只会僵硬。
接连不断的剑击虽然快速且致命,但我比它快了半拍,得以躲开。
我已经感到气喘吁吁。
脑子里正在思考,该如何自然地结束这场比试,在哪里以何种方式输掉。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知道躲避啊!”
仇妍淑挥舞着剑,大声喊道。
仇妍淑透明的恶意矛盾地太过鲜明,仿佛肉眼可见。
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回合。
嘎吱-
仇妍淑似乎因为招式不奏效,咬紧了牙关。初时的从容姿态荡然无存。
到底在急些什么呢。
片刻后,她稍稍拉开距离,改变了姿势。
仇妍淑的木剑上,像海市蜃楼一样升腾起某种东西。
一看就很危险。
“……那个不能被打中。”
现在,三星的仇妍淑将剧炎火轮功微小地融入了木剑之中。这意味着四星近在咫尺。
只是像硬塞进去一样制造出来的内气,显得极其不完整。
我瞥了一眼李长老那边,他正用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看着。
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该死的,怎么才能装作不经意地被打中,然后避开呢。”
被那个打飞出去好像正合适,但看起来太危险了。
“怎么办呢。”
仇妍淑的木剑上,浅浅的红色气息在波动。
她似乎无法承受内力的注入,手在颤抖。
“什么都不做,没有才能也不努力,仅仅因为是儿子……”
仇妍淑似乎一次性注入了太多的内力,语无伦次,仿佛失去了理智。
正如我所说,我理解仇妍淑的心情。
我隐约知道她为何感到压抑,甚至连她对我怀有恶意的心情都情有可原,所以我甚至可以接受那份恶意。
但是。
“如果就那么卑贱地活着,还不如……干脆消失,就像你母亲那样。”
“什么?”
再怎么说,也有不能说的话。
蕴含力量的仇妍淑跃起,挥出剑。她使出了多大的力气,仇妍淑站着的大练场地面都裂开了。
然而,这把因气愤而充满力量的剑却显得焦躁而贫弱。
我扭动身体,避开了剑。
当剑要刺向的目标消失后,仇妍淑无法控制力量,摇晃起来。
仇妍淑急忙试图稳住重心。
我毫不犹豫地用手抽了仇妍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