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麟与南楚弟子柳辰、苏婉那场短暂却充满火药味的相遇,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并未在波澜壮阔的宗门大潮中激起多少显眼的水花,却也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悄然传递开来。
最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时刻关注着弟弟动向的吴家四姐妹。
“什么?南楚的人竟敢如此嚣张?当面嘲讽麟弟?!”吴铮听闻后,柳眉倒竖,周身煞气隐现,若非被吴瑾死死拉住,怕是当即就要提剑去寻那柳辰的晦气。
吴瑾相对冷静,但眸中也寒光闪烁:“他们是有备而来,刻意挑衅,想乱我宗门弟子心境,尤其想试探麟弟的深浅。麟弟应对得……还算得体。”她本想说“窝囊”,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毕竟在外人看来,一个“普通”外门弟子面对筑基巅峰的挑衅,除了退让还能如何?
吴璇则是一脸担忧,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前送给吴麟的各类安神丹药是否充足,生怕他因这事气坏了身子(虽然她弟弟看起来根本不会生气)。
吴玥反应最为直接,气得小脸通红,当晚就钻进了厨房,发誓要研制出一种能让南楚人吃了就“好看”的超级辣糕,辣哭那些不长眼的家伙!
而事件的核心人物吴麟,对此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他依旧该吃吃,该睡睡,仿佛柳辰的嘲讽不过是耳旁吹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甚至当二姐吴瑾旁敲侧击,问他是否需要在宗门大比上“有所表现”时,他还一脸诧异地反问:
“表现?表现什么?我又不参加大比。”
吴瑾被他这话噎得半晌无语,最终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放弃了沟通。她这个弟弟,心思深沉如海,她根本看不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数日后,一则更加引人瞩目的消息,如同旋风般传遍了云岚宗上下——四大皇朝使者联名向掌教玄诚子提议,为了增加此次“切磋交流”的看点和公平性,希望扩大参与范围,不仅限于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亦可自愿报名,与四方来客“友好”切磋!
此议一出,举宗哗然!
谁不知道,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之间实力差距巨大,更遑论与这些被四大皇朝精心培养、作为门面带来的“天才”相比?这分明是想将云岚宗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不仅要击败你的精英,还要羞辱你的基础!
其心可诛!
宗门高层对此自然是极力反对。但四大使者言辞恳切,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促进底层弟子交流,激发向上之心”,甚至暗示若云岚宗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未免显得小家子气,怕了他们的年轻俊杰。
压力,再次给到了云岚宗这边。
最终,在经过紧急商议,并请示了守拙长老后,玄诚子掌教咬牙应下了这个明显不公平的提议,但附加了一个条件——切磋需点到为止,严禁故意伤残对手!
消息传开,云岚宗外门区域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愤慨,认为这是奇耻大辱;有人畏惧,深知自身实力不济,上台只是自取其辱;但也有一部分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被激起了血性,摩拳擦掌,准备即便不敌,也要在台上打出云岚宗的气势!
一时间,报名处竟也排起了长队,其中不乏一些在外门中小有名气的弟子。
这股风潮,自然也波及到了吴麟那方僻静的小院。
这日,几名与吴麟同期入门、平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外门弟子,结伴来到他的小院,脸上带着激动与忐忑交织的神情。
“吴师弟!你听说了吗?外门弟子也能报名参加与四大皇朝的切磋了!”一名圆脸弟子兴奋地说道,“我们几个商量好了,都准备去报名!就算打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云岚宗!你去不去?”
另一名高个弟子也附和道:“是啊吴师弟,你虽然……嗯,平日不怎么修炼,但说不定运气好呢?就算上台走个过场,也是为宗门出力了!”
几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吴麟,在他们看来,这种关乎宗门荣辱的时刻,但凡有点血性的弟子,都不应该退缩。
吴麟正躺在竹椅上,拿着一根小树枝,逗弄着墙角一只试图织网的蜘蛛。闻言,他头也没抬,懒洋洋地道:“不去。”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几人一愣,圆脸弟子忍不住道:“为什么啊?吴师弟,这可是为宗门争光的好机会!难道你怕了?”
吴麟终于停下逗弄蜘蛛的动作,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几张因激动而泛红的脸庞,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争光?”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年龄和修为截然不符的淡漠。
“靠挨打来争光吗?”
几人被他这话问得一窒。
吴麟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人家摆明了是来踢馆的,准备充分,实力碾压。我们这些外门弟子,修为最高不过炼气中期,拿什么跟人家筑基后期甚至巅峰的打?靠一腔热血和不怕死的勇气?”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那不是勇气,是愚蠢。除了能让对方打得更爽,让看客笑得更欢,还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高个弟子还想辩解。
“没有可是。”吴麟打断他,重新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那只努力织网的蜘蛛,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真正的尊严,不是靠挨打换来的。而是要靠实力,靠绝对的实力,把伸过来的爪子,一根一根地敲碎。”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在那之前,所有的冲动,都只是……送菜。”
几句话,如同冰水泼头,让几名热血上头的弟子瞬间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他们上去,除了送菜,还能做什么?
圆脸弟子张了张嘴,最终颓然道:“那……那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嚣张?”
吴麟打了个哈欠,重新拿起小树枝,漫不经心地道:“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宗门养着那么多内门师兄师姐,还有长老们,不是用来好看的。”
“至于我们……”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好好活着,努力修炼,将来……总有我们敲碎别人爪子的时候。”
“现在嘛……”
他摆了摆手,示意送客。
“别打扰我观察自然之道。”
几名弟子被他这番“歪理邪说”说得哑口无言,又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最终只能悻悻然地离开了。
小院重归寂静。
吴麟放下小树枝,目光越过院墙,望向迎宾峰的方向,眼神深邃。
“送菜……”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冷意。
“就怕你们……牙口不够好,崩坏了牙。”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算了,看戏看戏。”
“希望这场戏,能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