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这天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葆仁堂的青石板路被泡得油亮,药圃里的川芎冒出了嫩红的芽。林薇正用棉布擦拭爷爷留下的铜药碾,忽听门口传来“咚”的一声,抬头见个穿风衣的女人扶着门框,脸色白得吓人,一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捂着嘴,像是要吐。
“苏老师?”林薇赶紧丢下布跑过去,和闻声出来的陈砚之一起把人扶到藤椅上,“您这是怎么了?偏头痛又犯了?”
女人叫苏曼,是附近中学的语文老师,闻言点点头,疼得说不出话,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风衣的领子。“从早读课开始疼,”她缓了半天才挤出句话,声音发飘,“右边太阳穴像被钻子凿,一下一下的,刚才在公交上差点吐出来,眼冒金星,连黑板上的字都看不清。”
陈砚之伸手在她右边太阳穴轻轻按了按,苏曼“嘶”地吸了口凉气,头往左边歪去。“这是血管性偏头痛,”他直起身,“您是不是昨天熬夜备课了?又淋了雨?”
苏曼闭着眼点头:“备到凌晨两点,窗户没关严,雨丝飘进来打在脸上,早上起来就觉得不对劲,没想到疼得这么厉害。”她抬手想揉太阳穴,被林薇按住了。
“别揉,越揉血管越扩张,疼得更厉害,”林薇拿来块冰毛巾,轻轻敷在她额头上,“先冷敷会儿,收缩血管,能轻快点。您这疼法,是风寒夹着肝火旺,熬夜伤了肝阴,肝火上冲才疼得这么凶。”
陈砚之已经走到药柜前,戥子在手里转得灵活:“得用疏风散寒、平肝止痛的方子。川芎15克,这是治头痛的要药,尤其是偏头痛,它能上行头目,活血止痛;白芷10克,祛风散寒,您这右边疼,白芷专走阳明经,正好对上;再加天麻10克,钩藤15克(后下),平肝息风,您这眼冒金星,就是肝风内动;熬夜伤阴,加12克白芍,6克甘草,酸甘化阴,补补肝阴。”
“要不要加藁本?”林薇正往砂锅里加水,“她这疼连带着后颈也发僵,藁本能祛风胜湿,还能治颈项痛。”
“加10克,”陈砚之往纸包里添了药材,“再放3克细辛,别看量少,穿透力强,能把药劲儿引到头顶。煎药时先泡川芎、白芷这些,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最后5分钟放钩藤,免得它的有效成分挥发了。”
苏曼这时稍微缓过劲,看着药柜上的标签问:“能给我开点止痛药吗?实在疼得受不了,等下还有两节课要上。”
“先扎几针,比止痛药见效快还没副作用,”林薇已经拿出银针,“我给您取太阳、头维、风池这几个穴,太阳穴就在您疼的地方,头维能平肝,风池能散寒,三针下去保证疼得轻一半。”
苏曼有点犹豫:“扎头会不会疼?我怕晕针。”
“您放松,我手法轻,”林薇消毒后,银针快速刺入太阳穴,手法稳得像定海神针,“就像被蚊子叮了下,对吧?”见苏曼没吭声,她又在头维和风池各扎了一针,“留针20分钟,您闭眼歇会儿,别想别的。”
陈砚之把药包好递过来:“这药煎好分两次喝,温着喝,喝完别立马去上课,在办公室歇10分钟,出点小汗最好。对了,您那杯浓茶别喝了,换成菊花茶,加两颗枸杞,养肝明目,还能降肝火。”
林薇起针时,苏曼已经能睁开眼了,她试着晃了晃头,惊喜道:“真不那么疼了!刚才那股钻心劲儿没了,就是还有点沉。”
“这就对了,”林薇收拾着针具,“我再给您配点药油,里面有薄荷脑、樟脑、川芎油,疼的时候抹在太阳穴上,顺时针揉30圈,能提神止痛。”她把小药瓶塞进苏曼手里,“上课备课时抹点,比喝咖啡提神还管用。”
陈砚之补充道:“这两天别吃辛辣的,食堂的麻辣香锅就别打了,多吃点菠菜、猪肝,补补肝血。晚上别熬夜,11点前必须睡,肝要在子时排毒,您总熬夜,肝火旺得能燎原,头痛肯定反复。”
苏曼看着窗外的雨笑了:“还是你们懂我,每次犯头痛,来这儿一趟就好。对了,我这学生家长里有个也总偏头痛,我让她也来看看?”
“来吧,”林薇送她到门口,又给她撑了把伞,“让她别穿高跟鞋,偏头痛的人穿高跟鞋容易加重,平底鞋最稳当。路上慢点,雨大滑得很。”
苏曼撑着伞走进雨幕,回头挥了挥手:“下午上完课来给你们送教案参考!”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林薇收起伞:“她这偏头痛跟她职业关系大,总低头备课,颈椎也不好,下次得给她加味葛根,解解肌。”
陈砚之点头:“嗯,再给她做个颈椎推拿,标本兼治。这雨水天湿气重,偏头痛的人会多起来,川芎和天麻得多备点,我看库房里的天麻不多了,等下得去药材行补点。”
雨还在下,药圃里的川芎芽在雨水中颤巍巍的,透着股韧劲。林薇把铜药碾擦得锃亮,陈砚之则继续核对药材,炉火上的药罐咕嘟作响,药香混着雨的清冽,在屋里慢悠悠地转,把这湿漉漉的雨天,都泡得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