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蹲在诊室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捏着根金枪鱼猫条,塑料包装被捏得“咯吱”响。煤球蹲在他脚边,尾巴尖不耐烦地甩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这猫昨天被林薇的“要带猫条来看你”吓得钻了一下午沙发,这会儿见了猫条,又馋又警惕,活像个闹别扭的小孩。
“吃不吃?”陈砚之把猫条撕开个小口,鱼肉的腥香瞬间飘出来。煤球的鼻子动了动,往前凑了半步,又猛地后退,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像是在骂“这人类肯定没安好心”。
“陈医生,蹲这儿喂猫呢?”林薇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她抱着个病历本,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走路时隐约能听见“哗啦”声。
陈砚之抬头,看见她快步走过来,口袋里的东西随着动作晃悠,突然“啪嗒”掉出个小铁盒,滚到他脚边。煤球吓得“喵”一声蹿起来,蹦到旁边的灌木丛里不见了。
“哎呀!”林薇赶紧弯腰去捡,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桃子,“没拿稳……”
陈砚之捡起铁盒,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根猫条,金枪鱼、鸡肉、三文鱼味样样俱全,标签上还贴着小贴纸——“煤球专属”。他忍不住笑:“你这是把宠物商店搬来了?”
“谁让你说它爱吃金枪鱼的。”林薇抢过铁盒往口袋里塞,手指碰到他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昨天特意去买的,想着多备几种,万一它不爱吃呢……”
“它就是傲娇。”陈砚之指了指灌木丛,煤球正蹲在冬青后面,俩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铁盒,“等会儿准出来偷摸吃。”
“那也得哄着。”林薇从口袋里掏出根鸡肉味的,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声音放得软软的,“煤球~出来呀,这个超好吃的~”
灌木丛里没动静,倒是走廊里传来护士小张的喊声:“林医生,3床的小朋友又哭了,说要找你讲故事!”
“来了来了!”林薇慌忙站起来,把猫条塞给陈砚之,“你帮我喂它!我看完病人就来!”说完拎着白大褂下摆跑了,口袋里的猫条随着跑动“哗啦哗啦”响,像串会跑的风铃。
陈砚之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冲灌木丛晃了晃猫条:“听见没?人家特意给你买的,再装矜持就没了。”
煤球犹豫了半天,终于抵不住诱惑,踮着脚溜出来,趁他不注意叼走猫条,又蹿回灌木丛,只露出个毛茸茸的尾巴尖,一动一动的,像在说“算你识相”。
他靠在墙上抽烟,看着那截尾巴,想起昨晚爷的话。爷坐在灯下擦听诊器,镜片反射着光:“人家姑娘特意给猫买这么多吃的,是冲猫来的?傻小子,得主动点。”当时他还嘴硬“就是同事关心”,现在摸着口袋里林薇塞给他的润喉糖——早上见他咳嗽,二话不说从抽屉里翻出来的,柠檬味的,酸得他龇牙咧嘴,心里却甜得发慌。
“陈医生!”林薇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点急,“你快来看看!3床的小家伙不让量体温,说只信你的听诊器!”
陈砚之掐了烟往儿科诊室跑,一进门就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床上哭,林薇拿着体温计哄:“就夹一下,不疼的,夹完给你贴小红花……”
“我不!”小姑娘哭得更凶,“林医生的听诊器是粉色的,我怕!陈医生的是蓝色的,我要蓝色的!”
陈砚之哭笑不得——他那听诊器是科室最旧的一个,蓝色橡胶管都有点发白,哪有林薇那支新的好看,粉粉嫩嫩还带卡通图案。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听诊器,在手里转了个圈:“朵朵乖,让叔叔听听,你的小火车是不是跑得太快啦?”
朵朵抽噎着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真的能听见小火车?”
“当然,”陈砚之用听诊器头敲了敲她的胸口,“你听,‘咚咚咚’,这是火车头在喘气呢。”
朵朵被逗笑了,乖乖张开胳膊让他量体温。林薇站在旁边偷偷笑,用笔杆戳了戳他的后背:“行啊你,什么时候学会哄小孩了?”
“跟你学的。”陈砚之压低声音,热气吹得她耳朵尖发红,“上次看你给4床的宝宝讲《小熊拔牙》,比动画片还生动。”
林薇的脸更红了,转身去写病历,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却半天没写出一个字。
中午在食堂吃饭,林薇把餐盘往他对面一放,推过来个小饭盒:“给煤球的。”打开一看,是用鸡胸肉和胡萝卜剁成的泥,蒸得软软的,飘着淡淡的香味。“我妈说猫吃太咸不好,这个没放调料,健康。”
“你家这是把它当孙子养了?”陈砚之挑了块鸡肉泥闻了闻,“比我爷给我做的鸡蛋羹还香。”
“那当然,”林薇得意地扬下巴,“煤球可是我们科室的团宠,小张护士还给它织了件小毛衣呢,蓝白条纹的,跟你衬衫一个色。”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喂”了两声,眉头突然皱起来:“什么?发烧到39度?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抓起白大褂就跑,“我妈说我爸突然发烧,我得回家看看!”
“我跟你去!”陈砚之也站起来,“正好把猫条给煤球带上,顺便……我会看发烧。”
林薇愣了一下,点点头:“那快走吧!”
两人骑着电动车往林薇家赶,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飘,偶尔有发丝扫过陈砚之的手背,像羽毛搔过心尖。到了楼下,林薇妈正站在单元门口转圈,看见他们就喊:“薇薇!你爸说头疼得厉害,不肯去医院!”
“叔咋样了?”陈砚之跟着跑上楼,进门就看见林薇爸歪在沙发上,脸烧得通红,手里还攥着个冰袋敷额头。
“老陈来了正好,”林薇爸看见他,勉强笑了笑,“不用去医院,我这是老毛病,吃片退烧药就好。”
“不行,得量个体温。”陈砚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体温计,“叔,张嘴,我看看嗓子。”他动作麻利地检查完,又摸了摸脉,“是流感,我带了药,先吃两片退烧药,再喝点抗病毒的,要是晚上还烧就得去医院。”
“还是小陈专业。”林薇妈端来温水,看着陈砚之给老林喂药,眼里的担忧消了大半,“刚才还跟他吵,说他硬撑,现在知道听医生的了吧?”
林薇爸不好意思地笑:“这不是怕耽误你们上班嘛。”
“看病要紧。”陈砚之收拾着药盒,瞥见林薇蹲在角落,正把猫条倒在碟子里,煤球蹲在旁边,尾巴翘得老高,吃得呼噜呼噜响。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和猫的影子叠在一起,软得像团棉花。
“对了,”林薇妈突然说,“小陈,晚上在这儿吃饭吧,我炖了排骨,刚好给你叔补补,也谢谢你跑一趟。”
陈砚之看了眼林薇,她正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像揣了颗星星。他喉结动了动,点头:“好啊。”
林薇爸吃了药睡下,林薇妈去厨房忙活,陈砚之帮着剥蒜,林薇蹲在旁边逗猫,煤球叼着根猫条蹭她的手,尾巴扫得地板“沙沙”响。
“你说,”林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爸要是知道,他那膝盖疼的方子,你爷还没告诉他具体剂量,会不会揍你?”
陈砚之笑了:“没事,我带了药酒来,等他好点让他试试,保证比方子管用。”他从包里掏出个小陶罐,“我爷泡了三年的,专治老寒腿。”
“你爷可真厉害。”林薇托着下巴看他,“啥都会。”
“他还会做拔丝地瓜,就是总糊。”陈砚之说着,突然想起爷昨晚的叮嘱,深吸了口气,“下次……带你去尝尝?”
林薇的眼睛亮了,像被点燃的小灯笼:“真的?那我可得跟小张护士借相机,拍下来给煤球看,让它知道啥叫‘不糊也不拔丝’。”
厨房传来林薇妈的喊声:“排骨好了——”
陈砚之看着林薇蹦起来往厨房跑的背影,又看了看脚边吃得正香的煤球,突然觉得,听诊器的冰凉和猫条的温热,原来可以这么和谐地凑在一起。就像此刻的阳光,不烫,暖暖的,刚好够把日子晒得软软的,让人想一直这么待下去,直到猫条吃完,听诊器的橡胶管都发白,也不觉得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