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门板刚卸下一半,就见村西的王婶挎着竹篮站在台阶下,脸涨得通红,一手捂着胸口直喘气:“小砚子,快!你叔他……他刚才劈柴时突然倒了,浑身抽抽!”
陈砚之心里一紧,抓起药箱就往外跑,竹篮里的银针碰撞着发出轻响。“别急,王婶,叔以前有这毛病不?”
“没有啊!”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早上还好好的,劈到第三根柴就直挺挺倒了,嘴都歪了!”
跑到王家院门口,就见王叔躺在柴堆旁,手脚时不时抽搐一下,嘴角挂着白沫。陈砚之蹲下身,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又翻了翻眼皮,语速飞快:“是癫痫,赶紧抬到床上!”
几个邻居七手八脚把人挪到炕上,陈砚之解开王叔的衣领,从药箱里拿出根粗银针,在火上燎了燎:“王婶,按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他瞄准“人中”穴,快准狠地扎下去,捻转了几下,王叔的抽搐渐渐缓了。
“这就好了?”王婶看着丈夫不再抽了,眼泪还挂在脸上。
“刚发作完,得醒过来才算稳。”陈砚之又拿出几包药,“这是‘定痫丸’,我爷配的,早晚各一包,用淡盐水送服。明天我再来扎‘太冲’‘丰隆’,得连扎七天巩固巩固。”他又摸出个小瓷瓶,“这是薄荷脑,晕的时候闻闻,能醒神。”
正说着,王叔哼唧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我咋躺炕上了?柴还没劈完呢……”
“劈啥柴!”王婶拍了他一下,又笑又哭,“多亏了小砚子,你刚才差点把人吓死!”
陈砚之收拾着针具,听见这话笑了笑:“叔这是劳累过度引发的,以后别干重活了,我让我爸来帮你劈柴。”
市医院的针灸门诊刚开诊,林薇的诊室外就排起了队。第一个进来的是个年轻姑娘,捂着脸颊:“林医生,我这面瘫快半个月了,西医给开了激素,脸还是歪的,笑起来跟哭似的。”
林薇让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嘴角和眼睑:“左边脸没力是吧?抬抬眉毛我看看。”见姑娘左边眉毛纹丝不动,她拿出银针,“试试‘透刺’手法,可能有点酸,忍忍。”
银针从“地仓”穿到“颊车”,姑娘“嘶”了一声:“有点胀!”
“胀就对了。”林薇又在“阳白”“攒竹”等穴上扎了针,边捻针边说,“平时多做鼓腮动作,用热毛巾敷脸,别吹冷风。”
正说着,护士推门进来:“林医生,急诊那边有个病人,带状疱疹疼得打滚,吃了止痛药也不管用,让您去看看。”
林薇赶紧起了针,对姑娘说:“明天同一时间来,我再给你调整穴位。”拿起针包就往急诊跑。
急诊床上躺着个大爷,疼得直哼哼,腰上一圈红疹子像条火龙。“太疼了!跟火烧似的!”
林薇看了看疹子的位置,拿出梅花针:“大爷,我用梅花针敲几下,放出点淤血,再拔罐,能快点止痛。”她手腕轻抖,梅花针在疹子周围快速点刺,再扣上玻璃罐,没多久罐子里就积了些紫黑色的血。
“哎?好像没那么烧得慌了!”大爷的声音松快了些。
“这是‘刺络放血’,能泄火。”林薇又开了副中药,“这药熬的时候加把艾叶,洗患处能消炎。明天我再来给您扎‘支沟’‘阳陵泉’,专门治这种神经痛。”
大爷拉着她的手不放:“姑娘,你这手艺比我在老家找的郎中还灵!我孙子也总喊腰疼,能让他来找你不?”
“当然能,”林薇笑着递过名片,“让他直接来针灸门诊找我就行。”
傍晚葆仁堂关门前,陈砚之正在晒艾草,手机“嘀嗒”响了一声,是林薇发来的照片:急诊大爷的疹子消了些,配文:“梅花针管用!”
他笑着回了张图:王叔坐在门槛上劈柴,虽然动作慢,总算能自己动了,配文:“王叔今天能劈柴了,说要送你两捆当谢礼。”
刚发出去,就见村头的李奶奶挎着篮子过来,篮子里装着几个自家种的西红柿:“小砚子,我那老寒腿,你上次给我扎完,这几天能下炕做饭了!”
“奶奶您慢点走,”陈砚之接过西红柿,“今晚给您扎‘足三里’‘悬钟’,巩固一下。”他搬了把竹椅让李奶奶坐下,拿出银针,“疼就说一声,我轻点。”
李奶奶笑得眯起眼:“不疼不疼,扎完浑身舒坦,比贴膏药强多了!你这手艺,跟你爷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砚之边捻针边笑:“我爷总说,针要扎得准,心要放得软,才能治好人。”
林薇刚下班,就接到科主任的电话:“小林,明天有个学术交流会,你准备讲讲‘针灸结合西药治疗神经痛’,好多外地医生都想听听你的经验呢。”
“我……”林薇有点紧张。
“别担心,”主任笑着说,“你上次给张主任治呃逆的案例,还有今天这个带状疱疹,都是现成的例子,就跟平时给病人讲病情似的就行。”
挂了电话,林薇看着手机里陈砚之发来的照片,王叔劈柴的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爷爷在院子里晒草药,陈砚之蹲在旁边看蚂蚁。她回了条消息:“明天要去交流会发言,有点慌。”
没过几秒,陈砚之的消息就过来了:“就跟给李奶奶讲扎针似的,别想太多,你扎针的时候,眼睛里有光,讲的时候也一样。”
林薇看着这话,忽然笑了。是啊,不管是在葆仁堂的小院里,还是在医院的诊室中,手里的针是一样的,想让病人舒服点的心思也是一样的,有啥好慌的呢?
她拿起桌上的针灸模型,指尖划过“合谷”穴,仿佛能闻到葆仁堂飘来的艾草香,混着医院走廊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在夜色里酿成了让人踏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