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张晨风算是彻底融入了二年级小豆包的生活。每天早上被奶奶拎起来,塞个鸡蛋,迷迷糊糊地走到学校,然后在一片叽叽喳喳声中开始一天。
教室就像个小社会,啥人都有。
班长陈欣雨还是那样,学习顶呱呱,老师的小帮手,但也忒爱显摆和打小报告。谁上课说个小话,谁作业没写完,她保准第一个举起手,小嘴叭叭地就给捅出去。李强就老在底下偷偷冲她做鬼脸,骂她“小报告精”。
李强自己呢,皮得像只猴。上课根本坐不住,不是抠橡皮就是捅咕前面的同学。下课铃一响,他绝对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弹珠、拍画片、爬树逮知了,没他不敢玩的。作业嘛,十回有八回是早上来了才慌里慌张地抄张晨风的。
“风哥,风哥,借我抄抄,就这一次!下次一定自己写!”李强双手合十,就差作揖了。
张晨风一边把作业本推过去,一边没好气地说:“信你才怪!上回你也这么说。”
“嘿嘿,保证!下次我妈给我买新弹珠,分你一半!”李强嬉皮笑脸地保证,手下抄得飞快。
后座的赵胖,心思基本都在吃上。他的抽屉就像个百宝箱,无花果丝、酸梅粉、橘子味汽水糖……啥零食都有。上课的时候经常能听见他那边传来窸窸窣窣撕包装纸的声音,然后一股零食味儿就飘过来。赵老师为这个没少说他。
“赵胖!又吃!站起来!”王老师一声吼。
赵胖胖乎乎的身子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嘴角还沾着点粉末。
“手里拿的什么?交出来!”
赵胖磨磨蹭蹭地掏出一包还剩一点的“唐僧肉”。
底下同学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张晨风也忍不住想笑,这玩意儿甜得齁嗓子,也不知道有啥好吃的。
当然也有讨人喜欢的同学。比如坐在第一排的文静小姑娘李灵瑶,说话细声细气,字写得特别工整漂亮,像印上去的一样。每次发作业,王老师都会拿她的本子当范本展览。陈欣雨对此有点不服气,但也没办法,人家就是写得好。
学习对张晨风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二年级那点加减乘除和语文生字,他闭着眼睛都能写。但他也不敢表现得太离谱,故意写错几道题,字也偶尔歪扭一下,保持在班里中上等的水平,不然没法解释。
语文课上念课文,《小马过河》、《小蝌蚪找妈妈》,同学们扯着嗓子,摇头晃脑地读,有的还读得磕磕巴巴。轮到张晨风,他只能努力模仿那种幼稚的腔调,平平地念过去,不敢带太多感情,怕吓着老师。
最热闹的还是下课和放学。
男生们基本上分成两拨,一拨以李强为首,疯跑疯玩,弹玻璃珠能弹得满身是土,拍画片拍得手掌通红。
“看我这次不把你这张‘水浒卡’赢过来!”李强撅着屁股,瞄准地上的画片,猛地一拍!
“吹牛!你那臭手!”另一个男生不服气地喊。
另一拨则稍微“文静”点,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或者交换收集来的糖纸、烟盒叠的三角。
女生们大多跳皮筋、扔沙包,或者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悄悄话。陈欣雨往往是跳皮筋跳得最好的那个,能翻到很高的级别,小辫子一甩一甩,脸上带着骄傲。
张晨风大部分时间就在旁边看着,或者参与点规则简单的游戏。让他真的像个小屁孩一样为了颗玻璃珠争得面红耳赤,他实在有点做不到。这种超脱的旁观感,让他觉得挺有趣,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孤独?好像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透明的膜。
值日的时候最能看到众生相。有人偷奸耍滑,拿着扫帚瞎比划;有人认认真真,把角落里的灰尘都扫出来;有人打打闹闹,拿扫帚当武器互相追逐,最后打翻了水桶,被闻声赶来的王老师罚扫整个礼拜。
张晨风通常是默默干活的那个,还会顺手把别人打翻的桌椅扶正。李强一边胡乱扫地一边凑过来说:“风哥,你也太实在了,随便划拉两下得了,老师又看不出来!”
张晨风白他一眼:“赶紧干,干完好回家。”
放学路上,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孩子们三五成群,背着书包,追逐打闹,讨论着今晚动画片放什么,商量着周末去哪玩。
张晨风听着身边李强和赵胖为了“孙悟空厉害还是变形金刚厉害”吵得不可开交,看着远处陈欣雨和李灵瑶手拉手唱着新学的儿歌,空气里弥漫着路边小摊烤红薯的香味。
这就是九十年代初的小学校园生活,简单,热闹,有点小烦恼,但更多的是没心没肺的快乐。他这只混进羊群的“老狼”,一边小心翼翼地藏着爪子,一边也被这温暖的羊群气息烘得有点懒洋洋的。
日子还长着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