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还在往下掉。风刮得耳朵疼，嘴里有股铁锈味，她这才发现自己把舌尖咬破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全是蠕动的肉壁，上面嵌着密密麻麻的眼球，一眨一眨的，像在看她。
她抬手摸了下眼镜，歪了。赶紧用发带把它重新卡回鼻梁上。镜片反光的一瞬间，她发现那些眼球的眨动是有规律的——每隔0.7秒闪一次，像是在同步某种信号。
“仓仔！”她喊，“再不干活我就把你扔进量子粉碎机！”
像素小熊从她耳朵边冒出来，屏幕蹦出一行字：【启动b级嘲讽协议，消耗吐槽值5点，确认吗？】
“确认个头，快放！”
小熊扭了扭身子，突然在空中跳起踢踏舞，还扯着电子嗓子吼：“你们这智商配不上这造型！建议集体回炉重造！”
话音刚落，几条黑色触须猛地转向那个发光的小影子，甩出黏液就砸。
程知遥趁机把手伸进背包，摸出一对隔音耳塞。这是第五卷时在一个废弃实验室捡的，一直没用上。她塞进耳朵，嗡嗡的低语声立刻弱了一半。
身体还在往下坠。她抽出电磁链锯斧，斧尾有个钩爪，她用力一甩，勾住旁边一根粗壮的神经束。金属和血肉摩擦发出刺啦声，下坠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她喘了口气，低头看左手。掌心那块晶簇已经完全嵌进皮肉里，烫得像烧红的铁片。可她不敢松手。
抬头往前看，通道尽头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布满脉络，像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就是核心。
她刚想动，右臂突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冲锋衣袖子被某种酸性液体腐蚀出几个洞，皮肤开始发黑。
“警告！”仓仔弹出新提示，【检测到生物腐蚀因子，建议立即切断接触源！】
“闭嘴，我没空！”她咬牙，把链锯斧往神经主干上一插，按下启动键。
“滋啦”一声，电火花炸开，照亮整段通道。那些原本缠向她的触须抽搐了一下，短暂僵直。
就是现在！
她抬头大喊：“林夕！走！”
前方光影晃动，林夕的身影缓缓浮现。她整个人几乎透明，只有轮廓还能看清。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延伸出几根淡绿色的丝线，慢慢朝核心晶簇探去。
丝线碰到晶簇的瞬间，林夕猛地一颤，左眼流出黑色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行……”她声音发抖，“它在吸我……”
程知遥知道她在崩溃边缘。她撕下背包内衬的铝箔层，一把缠上林夕的手腕，然后把自己的手按上去。
“撑住！”她说，“你说过要活下去，那就给我多撑一分钟！用我的命换你的时间！”
掌心的晶簇剧烈震动，一股热流冲进脑子。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一个人吃饭，大学时躲在宿舍通宵写论文，第一次穿越时空时摔在泥地里骂脏话……
这些记忆被抽出来，顺着丝线灌进晶簇。林夕的身体不再那么快变透明了。
“有效！”仓仔叫起来，“精神共鸣建立，反噬压力下降63%！”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整个巢穴突然剧烈震颤。墙上所有眼球同时转向她们，瞳孔放大，射出暗红色的光波。
地面裂开，更多触须钻出，像蛇群一样扑来。
程知遥把链锯斧拔出来，横在身前。斧刃上的刻痕还在，写着“给丫爷死”。她冷笑一声：“今天丫爷不死，先送你们走。”
她一脚踹断最近的一根触须，酸液溅到靴子上，冒出白烟。右臂的伤更疼了，但她没管。
“仓仔！继续跳！别停！”
小熊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开始跳女团舞，还配上魔性bGm：“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触须果然又被吸引过去，纷纷抽打那个发光的小影子。
林夕的丝线终于完全接入晶簇。她整个人摇晃了一下，靠着墙才没倒下。
“接……接近完成了……”她喃喃道，“只要三秒……稳定连接……就能……”
话没说完，她嘴角溢出黑血，双眼失焦。
程知遥冲过去扶住她，却发现她的手臂已经半透明，能直接看到里面的骨骼。
“别睡！”她拍她脸，“醒醒！三秒钟！就三秒！”
林夕勉强睁眼，嘴唇动了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核心晶簇开始闪烁，绿光和红光交替。数据流在空中形成一道环形界面，快速滚动着代码。
“连接成功！”仓仔喊，“倒计时：3、2——”
突然，林夕的身体猛地一挺，七窍都渗出黑血。她的眼睛完全变成黑色，张嘴发出的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容器……回归母巢……是你的宿命……”
程知遥心头一紧，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林夕！我是程知遥！还记得暗号吗？”
林夕晃了晃头，眼神恢复一丝清明：“……活下去。”
“对！活下去！”程知遥抓着她肩膀，“你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活下去！别让它控制你！”
林夕颤抖着手，重新握住丝线。绿光再次亮起。
倒计时回到3。
“3……”
巢穴震动加剧，更多眼球爆裂，喷出黑色液体。
“2……”
触须疯狂抽打，仓仔的投影被打散三次，又强行重组。
“1……”
程知遥盯着那道即将闭合的数据环，右手握紧骨杖，左手死死按住晶簇。
就在归零的瞬间，林夕突然转头看她，嘴角扯出一个笑：“谢谢你……让我……做过人类。”
数据环闭合。
嗡——
整个空间静了一瞬。
然后，核心晶簇猛然收缩，变成一点绿光，被吸入程知遥掌心。
林夕的身体彻底透明，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原地。她抬起手，做了那个熟悉的暗号。
程知遥也抬手回应。
下一秒，林夕的身影碎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她没哭，也没喊。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晶簇不见了，但皮肤下有一道绿色纹路，正缓缓跳动，像心跳。
“她还活着。”仓仔说，“意识残留在系统里，未完全消散。”
程知遥点点头，把骨杖扛上肩。右臂的伤已经蔓延到肩膀，整条胳膊麻木。
她抬头看向通道深处。那颗心脏般的核心还在跳动，但节奏乱了。
墙壁上的眼球开始流血，地面裂开更大的口子，一股吸力从下方传来。
她抓紧链锯斧，准备往下跳。
就在这时，手表突然震动。
屏幕亮起，时间显示：12:77。
她皱眉。这不可能。
再抬头，前方空气扭曲了一下，出现三个模糊的人影。
其中一个穿着她的冲锋衣，脸上带着她从没见过的冷笑。
另一个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尖滴着紫色液体。
第三个背对着她，正把一块能量模块塞进裂缝。
她们的动作不同步，像是在不同时间发生的画面，却被同时投在这里。
程知遥屏住呼吸。
她认出了那个注射器。
那是姜明川用过的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