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粉尘在空中转了个弯，朝着她鼻尖飘了半寸又停住。
程知遥没眨眼，也没抬手去拍。她从战术腰包夹层摸出一枚微型磁针——那是老陀螺给的“小费”，说是能测“人心磁场”。现在这根针正绕着她的指尖打转，针尾冲着粉尘，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
“行吧。”她低声，“不是幻觉，是空间开始抽风了。”
护盾还在收缩，金光往中心收拢成一根旋转的光柱，地面裂缝里窜出蓝焰，空气一阵阵发颤，像隔着热浪看东西。她脚边的激光剑开始打滑，刀柄自己挪了三厘米，悬空浮起一毫米。
“仓仔！”她咬牙，“你现在要是再装死，我下次吐槽直接说你妈是U盘！”
像素小熊“啪”地蹦出来，左耳水晶闪绿，屏幕蹦字：
【检测到宿主神经信号紊乱，感官延迟0.3秒，建议立即进行现实锚定测试。】
“废话少说。”她盯着那粒粉尘，“我现在看到的你，是不是真的你？”
仓仔顿了半秒，突然冒出一句：“你昨天穿的是灰色袜子，左脚那只破了个洞，是你用防晒霜盖子临时补的。”
她低头看了眼靴口——确实。
“行，信你一次。”她松口气，“那这护盾到底是送我走，还是想把我焊死在这儿当装饰品？”
仓仔没回答，而是弹出一行数据流：体温36.8，心率112，脑波a段异常活跃，左臂疤痕区域持续释放低频冷辐射。
“所以我是被同步了，不是被寄生？”她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影子刚才慢了半拍？”
【因时空节点烙印完成，生物场与锚点频率耦合，产生维度偏移效应。简单说——你有一部分已经不在这个时间线上了。】
“哦。”她挑眉，“那我不算人，算个跨维度wi-Fi中继站？”
话音未落，左臂猛地一凉。
不是疼，也不是麻，而是一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顺着血管往上爬，直冲太阳穴。她眼前一花，视野边缘出现重影——一边是大厅崩塌的残垣，另一边却是座被水幕包裹的城市，高楼倒映在泛着油光的水面，某扇窗后闪过一只机械义眼的反光。
姜明川的脸。
她立刻捏碎手里一直攥着的防晒霜瓶。
“咔”的一声脆响，掌心被玻璃划破，血珠冒出来，滴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滋”的轻响——像是落在烧红的铁皮上。
“痛感正常。”她喘了口气，“记忆回放，调取铁锈星监控频段最后一次公共信号。”
仓仔一顿，屏幕闪烁几下：
【检索中……匹配到0.8秒音频片段，来源：地下三层通风管b7区。声纹特征：男性，低频共振，右声道轻微失真，叠加异形精神污染波形。】
“和刚才那声冷笑一样？”
【相似度91.7%。无法确认身份，但该声音曾在你抵达前48小时出现于疤面指挥舱附近。】
“哈。”她嗤笑，“有人提前踩点了？还是说……观星庭的狗鼻子比我还灵？”
她甩了甩手，把血甩干净，从背包夹层抽出一张折叠的金属薄片——磁核矿分布图。这是她在x-7机械蝶里扒出来的原始数据，用酸液蚀刻在钛合金纸上，折起来只有指甲盖大。
现在，它得飞出去。
护盾光柱已经开始旋转，蓝焰从地缝喷得更高，她脚下的金属板微微震颤，整个人有种被往上吸的感觉。失重来了。
“来吧。”她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在嘴里，“又要我拿命换进度条？”
仓库“叮”地解锁。
她取出图纸，顺手绑在一片反物质刀片上。刀片边缘泛着幽蓝电弧，轻轻一碰就嗡嗡震颤。
“借电磁残流推一把。”她估算角度，“别让我这波操作变成电子垃圾回收。”
第三次眩晕袭来时，她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抓住激光剑柄当支点稳住身体。视野晃得厉害，两幅画面来回切换：一边是坍缩的护盾，一边是雾泽城水幕下的暗巷。
就在蓝焰喷到最高的一瞬，她甩手掷出刀片。
图纸化作一道银线，精准射向光柱中心。接触刹那，整张图崩解成无数光粒，像被吸入黑洞般卷进漩涡深处。
但她知道——存档成功。
“任务外操作完成。”仓仔突然欢快起来，屏幕蹦出金色弹幕：
【恭喜宿主！空间折叠仓库突破100立方米！解锁新权限：跨域预载——可在传送前预存下一场景所需物资！】
“哦？”她喘着气，“意思是以后我能提前把泡面塞进去？”
【警告：禁止囤积过期食品。系统将自动识别并销毁保质期超过七天的即食类物资。】
“你管得还真宽。”她翻白眼，刚想骂两句，左臂突然一紧。
银色疤痕彻底凝固，像一块嵌进皮肤的微型星图，边缘泛着冷光，脉动消失，却多了种“存在感”——仿佛它本来就不属于她的身体，只是暂时寄居。
她抬起手看了看。
影子终于跟上了动作。
可就在这时，远处深渊方向传来一声咆哮。
不是单纯的兽吼，也不是机械警报，而是一种扭曲的、带着回音的嘶鸣，像是几十个人同时开口，又被人掐住喉咙硬生生压成一声。
紧接着——
冷笑。
清晰，冷静，带着点玩味，像是站在高处看着蝼蚁挣扎的人发出的那种声音。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频率一致，节奏同步，仿佛出自同一张嘴。
她猛地回头。
护盾还未闭合，光柱仍在旋转，她仍站在原地，脚没离地，位置没变。但空气中那股压迫感，已经不是来自系统或锚点。
是有人在看她。
或者，有什么东西，正通过某个节点，实时接收她的数据。
“仓仔。”她声音压低，“有没有可能……我们刚才传出去的不只是图纸？”
【理论上，跨域预载会生成短暂的数据镜像，若接收端存在监听程序，有可能截获部分信息流。】
“也就是说。”她冷笑，“我刚给别人递了把钥匙？”
【不排除该可能性。建议下一阶段行动采取伪装策略。】
“早该这样。”她活动了下手腕，眼神扫过四周，“雾泽城地下三层……听着就像黑市搓澡堂子。”
她没动，也没往后退。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正正站在光柱最中央。
银光顺着小腿往上爬，皮肤开始泛出半透明质感，像是被强光透射的纸片人。她能感觉到身体在被拆解，分子级地重组，意识却还清醒。
“记住啊。”她对着空气说，“下次别再让我交口红当解锁费。”
仓仔蹦出最后一行字：
【已记录偏好变更：宿主解锁口令更新为‘这破系统迟早要我命’。】
她笑了下。
然后张开双臂，任由那股力量将她往上拉。
身影逐渐模糊，轮廓被银光吞噬，可双脚仍踏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传送正在进行，尚未落地。
最后一秒，她听见那重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咆哮与冷笑交织，从深渊底部升起，贴着地面蔓延而来。
她的手指微微抽动，指尖一滴血落下。
砸在金属板上，溅开的血珠还没落地，就被扭曲的空气扯成了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