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海眼与人族海域的交界处,空间乱流渐弱,海水由死寂的漆黑逐渐变为深蓝。一座名为“望归礁”的荒芜岛屿,如同被遗忘的棋子,孤零零地矗立在迷雾与风暴的边缘。这里灵气稀薄,环境恶劣,连海兽都鲜有踪迹,却是远离妖族势力范围、悄然返回中州的一条隐秘路径。
林夜的身影如同鬼魅,自翻涌的迷雾中悄然浮现,落在礁石嶙峋的岛屿岸边。他依旧保持着“黄泉居士”的容貌,面色蜡黄,气息维持在金丹后期,但周身弥漫的那股若有若无的死寂之意,却比之前更加内敛深沉。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遁行与调息,在永戮之力和海眼死气的滋养下,他与化神交锋留下的严重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修为更是彻底稳固在元婴中期巅峰,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冲击后期。
他站在一块最高的礁石上,遥望南方。视线尽头,已能隐约感受到中州大陆那磅礴的人道气运与繁杂的灵力波动。然而,与离开时相比,那气运之中,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与躁动,如同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潜流。
“皇主重伤,太子监国,藩王异动……这中州的水,果然越来越浑了。”林夜暗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浑水,才好摸鱼。
直接以“黄泉居士”的身份返回中州边境巨城“望海城”并非不可,但如今万妖谷定然已将他的画像(或气息特征)通传天下,边境盘查必定极其严格。一个来历不明的金丹散修,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需要一个更合理、更不易被怀疑的身份。
他的目光,投向了脚下这座荒岛深处。根据之前搜魂玄机子得到的零星记忆碎片,这天机阁副阁主心思缜密,常年暗中调查禁忌秘辛,必然经营着多条不为人知的暗线与退路。这“望归礁”,似乎就是他的一处秘密联络点之一,用于与海外某些隐秘势力接触,或作为紧急情况下的避难所。
“玄机子老道,你昏迷不醒,你留下的东西,我便笑纳了。”林夜心中冷笑,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影,向着岛屿中心一处被天然幻阵笼罩的山谷潜去。
山谷内别有洞天,绿意盎然,与外围的荒芜截然不同。一间简陋的石屋依山而建,屋外布设有极其高明的隐匿与防御阵法,若非林夜身负永夜之力对能量波动极其敏感,又知晓大概方位,绝难发现。
轻易破开阵法,林夜步入石屋。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石床,积满了灰尘,显然久无人至。他的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寸角落,最终在石床下方,发现了一个以虚空石炼制的、巴掌大小的暗格。暗格上布有精血与神魂双重禁制,极为牢固。
“果然有货。”林夜并指如剑,永戮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根细如牛毛的灰暗针芒,轻轻点在那禁制最核心的符文节点上。永戮之力的“湮灭”特性,专门克制这种能量封印。只见那符文微微一颤,光芒迅速黯淡,随即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
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三样东西:一枚非金非玉、刻着“玄”字的黑色令牌;一个巴掌大小、灵气盎然的玉质傀儡小人;以及一枚记录着大量信息的玉简。
林夜首先拿起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讥讽。
玉简中记载的,正是玄机子秘密经营的几条暗线信息,包括联络方式、接头暗号,以及几个备用的、精心准备的身份。其中一个身份,引起了林夜的注意——“墨渊”,海外散修,金丹后期修为,擅长傀儡之术,性情孤僻,因早年与中州某宗门有旧怨,常年漂泊海外,但与天机阁有暗中交易往来,信誉良好。这个身份,玄机子准备用来在必要时,潜入中州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墨渊……倒是与我如今的气质有几分相符。”林夜拿起那个玉质傀儡小人。这小人是身份信物之一,同时也是一件不错的护身傀儡,注入灵力可化作筑基期战力。他又拿起那枚黑色令牌,令牌背面刻着细密的云纹,正面则是一个“玄”字,散发出淡淡的空间波动,这竟是一枚小型传送符牌,关键时刻可瞬间传送至千里之外,显然是玄机子保命之物。
“准备得倒是周全,可惜,为我做了嫁衣。”林夜毫不客气地将令牌和傀儡收起。他运转功法,面容骨骼再次微微调整,眼神变得阴郁孤冷,周身气息也模拟出傀儡师特有的、带着一丝阴木之气的灵力波动。片刻后,一个与玉简中描述别无二致的“墨渊”,便出现在石屋中。
“如此一来,便可光明正大返回望海城了。”林夜满意地点点头。他毁去石屋内一切痕迹,一步踏出,化作一道黯淡的遁光,向着望海城方向飞去。
数个时辰后,望海城那熟悉的、高耸入云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城门口果然戒备森严,守卫数量增加了数倍,且由金丹修士带队,对每一个入城者进行严格盘查,甚至动用了一种可探测妖气和灵力纯净度的宝镜。
林夜神色平静,缴纳灵石,坦然接受检查。宝镜照在他身上,显示出精纯的木属性灵力,伪装并无异常。守卫询问来历,他淡然答道:“海外散修墨渊,应友人之约,入城交易。”并出示了那枚“玄”字令牌。
守卫见到令牌,神色顿时恭敬了几分,显然认得这是与天机阁有关的信物,简单登记后便放行了。
顺利入城。城内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街道上巡逻的修士队伍明显增多,茶馆酒肆中,关于皇朝局势、白衣魔君、万妖谷动向的议论更是喧嚣尘上。林夜低调地寻了一处中等客栈住下,仿佛真是一个前来交易的海外散修。
是夜,他盘膝坐在房中,并未修炼,而是将神识悄然蔓延开来,捕捉着城中的各种信息流。同时,他指间把玩着那枚“玄”字令牌,一缕极其隐晦的永戮之力渗入其中,感知着其内部的结构。
忽然,他心念一动。这令牌不仅是信物和传送符,其内部似乎还隐藏着一个极其微弱的、指向特定方位的感应标记!这标记的终端……似乎就在这望海城内!而且,标记的气息,与玄机子同源,却更加微弱、飘忽,仿佛……随时会熄灭!
“玄机子的……残魂或者后手?”林夜眼中精光一闪。难道玄机子重伤昏迷前,还在此城留下了什么?这或许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他不再犹豫,身影悄然融入阴影,避开客栈阵法,如同无形之风,向着令牌感应的方向潜行而去。
目的地,是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经营符箓材料的商铺后院。后院设有禁制,但对林夜形同虚设。他轻易潜入,在一间地下密室内,看到了感应的源头——
一个巴掌大小、由养魂木雕刻而成的木偶。木偶面容与玄机子有七分相似,心口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魂晶。此刻,那魂晶正散发出微弱的波动,与林夜手中的令牌遥相呼应。
木偶旁,还放着一枚玉简。
林夜拿起玉简,神识一扫,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玉简中是玄机子留下的一段残存神念,内容赫然是:“若见持令者,非吾亲至,则吾已遭不测。木偶内封存吾一缕本命魂息,凭此可感应‘观星台’秘钥所在……太子姬允炆……所图甚大……与‘永夜’……有关……慎之……慎之……”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充满了未尽之意与惊悚。
林夜看着那养魂木偶,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玄机子啊玄机子,你倒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
“观星台秘钥……太子姬允炆……永夜……”
“这中州皇城,我是非去不可了!”
他伸手,永戮之力包裹住那养魂木偶,将其小心收起。下一步的目标,已然清晰——潜入皇城,找到观星台秘钥,揭开太子与永夜之间的秘密!
夜色中,林夜的身影再次消失,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望海城的暗流之中。一张针对中州权力核心的无形大网,正在悄然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