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玉于府中百无聊赖躺了三日，耳中精怪叽喳声未曾停过。
“圭玉大人可是修了什么秘法？这皮肉摸着真热乎……”一小毛球贴上来，在她的手侧打着滚。
圭玉翻了个身，指腹被它蹭得有些痒，随手将它弹开。
小毛球不死心地往前滚了滚，伸出几不可见的小触角，捶着她的腿。
圭玉垂眸看它，不多时便又窜出五六个，一拥而上。
吵闹声更重许多。
“圭玉大人要来上京怎的不与小的们知会一声，好叫我们前去迎您～”
另一团用力将它挤开，凑上前，语气谄媚，“你算什么？还需得大人同你知会？”
“这附近讨趣之事有许多，大人若不忙，可由我给您引路～”
圭玉冷哼，语气不紧不慢，“是么？那可有与太子相关的趣事？”
小精怪于原处弹了弹，淅淅索索地往回滚，几只一起于角落处托过一本小册子。
圭玉好奇地盯着他们，见他们费劲翻开第一页，在上头滚来滚去。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一块飞来勾玉撞散了一层绒毛。
“夭寿啦！夭寿啦！”
小精怪们被吓得四散而逃，徒留那本小册子在原地。
圭玉皱起眉，不满地抬头看去。
泱泱阴沉着脸走近，于她身旁坐下，拾起那本册子，幽幽开口念着。
“殿下将那女子拥入怀中，两人唇颈相交，衣裳长发皆散落其下……”
泱泱的声音顿了顿，视线移开，表情更加阴郁，“圭玉大人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
圭玉挑了挑眉，推了推他，“停下做什么？继续读呀，不过这玩意儿有些奇怪，这太子的床笫秘事当真能传出来吗？”
泱泱忍无可忍，将册子丢向一边，“大人莫要总是听那些精怪们说胡话，这玩意儿不知是谁私底下写的，博博眼球私下传阅也就算了，岂能当真？”
“污了大人的耳朵就不好了。”
圭玉不耐听他说这些，若不让那些小精怪们去寻着消息来，她又能做些什么？
总不能当真躺在这里等谢朝辞那边出事再行动吧？
他还欲说些什么，便见圭玉起身，往门外跑去。
“阿锦！”
林锦书捡起地上的小册子，随手翻了几页，神色便凝滞了。
圭玉猫过头凑近瞧了瞧，赶忙转身，满目沉重指着泱泱说道，“无霜怎可看这些东西？若被旁人瞧去了如何是好？”
泱泱的脸扭曲片刻后，朝她们走近。
圭玉挑衅地扬了扬眉，靠着林锦书，软声撒娇道，“阿锦怎的过来了？”
林锦书将那册子收好，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圭玉说的没错，毕竟有关太子之事，传出去的确不好。”
“无霜便是对这些感兴趣，也不可挑着同他们相关的这些看……”
泱泱弯唇笑了笑，表情天真乖巧，“阿姐教训的是，圭玉说的话……我也会仔仔细细听进去的。”
听她如此说，林锦书的神色缓和松动许多，虽说不知无霜何时变得如此依赖圭玉，但见她们相处得这样好，她当然是开心的。
“今天早些时候，有人拜帖前来，说公主为替世子接风，加之祭礼在及，于明日亲自操办了一场冬日宴。”
“公主相邀？”圭玉皱着眉思索着，谢朝辞同林锦书的婚事早已在上京传遍了去，公主不可能不知晓。
而今操办这宴席，却要特意唤人前来给阿锦递帖子，是何用意？
林锦书叹了口气，“公主既已开口，我便不能不去，只是这帖中的名字……”
圭玉顺着她手指所指之处看过去，轻挑了挑眉。
上面竟也有她的名字。
她忍不住想起蔺如涯，那个老头竟在她到上京前，就将她义女的身份先一步叫人传开了吗……
有着这一层身份在，倒是免得她在上京寸步难行。
他总说她不懂许多事，在上京被人吃了都不稀奇，在她离开时，也不肯多软下几句话。
现下看来，却又是私底下偷偷做了许多，妥帖替她将路铺好。
圭玉并不多理解，只摇了摇头，感慨道。
人啊，当真奇怪得很。
﹉
翌日。
圭玉要与林锦书一同赴宴，自不肯带上泱泱。
他行事乖戾不可控，那种情形下若出了什么事，只能徒增烦恼。
只是他又如何肯听，闹来闹去竟有失控的意思。
圭玉怕林锦书瞧出端倪，只好允他变作勾玉随身带着，又多次叮嘱他不可随意乱为。
好在只要同意带着他，泱泱便也没了那样多的脾气，应声同意极快。
待到了地方。
圭玉亦步亦趋跟着林锦书，好奇地打量着这处亭台楼榭。
秋雨居临水而建，四面可见玲珑雕花隔扇门，紫檀座屏雅致，屏前黄花梨小几上宣炉焚香，青烟袅袅如游丝。
临窗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设着雨过天青的汝窑笔洗，并各色笺纸、湖笔徽墨。
此处已聚集不少贵女，装扮颜色皆好，巧笑倩兮，见着她们来，投来许多探究视线。
时而传来些窃窃私语，并不多避让她们，说的皆是公主与世子之事。
似是故意要叫她听见。
圭玉四处张望，并未见谢朝辞其人，也未看见同公主相关之人，便后退几步与林锦书交谈着。
“她们说的那些话，意欲何为？”她读不懂那些话中的调笑意味，话也问得直白些。
林锦书笑了笑，语气是全然的淡漠，“既是公主主场，我又与世子相关，有些人便是做做样子也愿意说上几句刺耳的话，圭玉不必在意。”
圭玉听了个似懂非懂，又多看了她几眼，见她当真不在意便也不再去想。
二人寻了个安静角落坐下，又过了一会儿，耳侧有关林锦书的话题少了许多。
传来的声音又小了许多。
“今日殿下居然也来了？”
“那……那位也……？”
“前些日子不是说殿下被……禁足了吗？还是说……终于松了口？”
“临近祭祀，说是公主说了许久的情，才有所松动……只是不知道……”
圭玉皱了皱眉，实在不知道她们在谈些什么哑谜，又大着胆子往前凑了凑。
赵灵铃几人正埋着头说话，便见不知是谁凑了过来，一双琉璃目乌沉沉地盯着她们，吓得头上发钗都颤了颤。
她咬了咬唇，娇容生怒，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偷听我们讲话？”
圭玉无辜地睁圆了眼，神情忿忿却十分理直气壮，“我倒也不想听，只是你们头抵着头，就差些要贴着我说了，既已听着，那便难免好奇。”
“你！”赵灵铃被她如此不要面皮的模样气着，只是自身教养却又让她说不出旁的狠话，只好指着她支吾了半天。
圭玉盯着她因为恼怒而微微泛红的脸，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轻笑了笑，“何故如此生气？气坏了这张好看的面皮便不好了。”
赵灵铃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挥开她的手指，见她盯得紧，脸皮又忍不住地红了红，忍不住思忖，这何处来的人，说话如此不知轻重。
圭玉见状，又笑着凑上前，软声着说道，“我同阿姊前来上京不久，对此处事一概不知，方才于周边走了一圈，也未见公主身影，姐姐长得如此好看心肠也好，可知现在是何情形？”
赵灵铃冷哼，原是旁处新来的，难怪她从前未在上京见过她们。
她的语气慢悠悠，不乏轻慢，“今日公主设宴，贵人齐聚，甚至……太子殿下都来了。”
“殿下在，公主自顾不到我们这边，你既是新来的，也莫要随意乱走，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太子……
圭玉弯眼笑了笑，“多谢姐姐提醒。”
赵灵铃又蹙眉，娇睨了她一眼，“谁是你姐姐。”
说罢便往别处去了。
圭玉看着她的背影，正考虑着要不先四处转转，寻寻太子的踪迹。
并且……谢朝辞既不在这里，那必然是同他们在一块。
也不知阿容来了没有。
还未待她想通，林锦书开口将她唤了回去。
而水边亭前，聚集过来不少人，说是公主有话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