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的双腿像装了涡轮的发动机,两只小脚轮得飞快——尽管身上扛着一米八九的欧阳复,却半点没影响速度。
不过半盏早茶的功夫,她就把尸首运到了寒潭边。环视一周找到块平坦地,她掏出布袋里的匕首,吭哧吭哧挖起坑来。
可匕首面积太小,几分钟只挖了个浅浅的小坑,效率实在太低。
她转眼看向周围的树,忽然眼睛一亮:寒潭出口的路边有棵大树,一根树杈正好分出四个树丫。
娇娇立刻把这根树杈砍下来,削去杂枝,做成了一个耙子似的工具。
她满意地点点头,将灵力附在耙子上,再次吭哧吭哧挖起来。尘土飞扬间,她速度飞快,不过一刻钟,就挖出了一个比自己身体还高的大坑。
娇娇又往横向挖了些,自己索性躺进坑里试了试
“嗯”,刚好容得下她小小的身子。可若是放爹爹的尸首,也只能勉强让他坐着。
她爬出来,看着坑底轻声呢喃:“条件艰苦,对不住了爹爹。等女儿以后有条件,一定给您买副上好的楠木棺材,风风光光再大葬一次,这次就先将就些吧。”
娇娇把欧阳复的尸首拖过来,才发现刚才跑得太急,路边的树枝把爹爹的脸和手都划到了——原本苍白的脸上,此刻布满了一条条青紫色的痕迹,看着格外刺眼。
她心里一堵,眼泪瞬间哗哗往下掉,哽咽着喊:“爹爹,女儿不孝……”一边哭,一边用袖子轻轻擦着欧阳复的脸,像是想把那些痕迹都擦掉,可怎么擦,那些印子也褪不去。
娇娇突然觉得自己太不孝了,那是自己的亲爹啊,到最后竟连一口薄棺、一条裹身的席子都没有。
看着眼前小小的土坑,她心里又酸又堵,咬了咬唇:“不行,不能让爹爹死了还受这份罪。”
她小心翼翼把欧阳复的尸首轻轻放下,俯身轻声说:“爹爹,你在这等等我,我去扛几块木板,给你做口薄棺。条件再差,咱也不能连个安稳躺的地方都没有。”
说完,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就往山庄方向跑。
娇娇再次回到南院,见小花已经能明显站稳了。小花惊讶地看着她:“小姐,这么快就忙完了?”
娇娇摇了摇头:“我要扛几块木板,给爹爹做一口薄棺。”
小花闻言,鼻子猛地一酸——堂堂武林盟主,死后竟连口薄棺都没有,要靠年仅六岁的女儿亲手用木板来做,这份心酸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不动声色擦了擦眼角,尽量让语气平稳:“小姐,我去主院找几套完好衣裳和鞋子,给庄主换上。”
娇娇点点头,转身就用匕首拆起了院门。
想着棺材是四四方方,她特意拆了四块规整的木板。
路过厨房时,又顺手拿了铲子、斧子,还瞥见角落堆着的木楔——这些正好能当钉子用。她把木楔全塞进小布袋,又将铲子、斧头也装了进去。
那布袋本就小,绳子被勒得又细又紧,让人忍不住担心,那根绳子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重的东西。
娇娇扛起四块木板,又飞快地回到寒潭。这次小花跟在她身后,背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
刚踏入寒潭范围,一股刺骨的寒气就迎面袭来——娇娇早已习惯,半点不觉得不适,可小花却受不住,只敢站在离寒潭十米远的地方,远远看着娇娇忙活。
不过娇娇本就没指望小花能帮上什么忙她可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妖婆”,而小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又能指望一个孩子做什么?此刻有人在旁边静静陪着,就够了。
她动作飞快,用木楔将四块木板钉成四四方方的棺形,再拿斧头削掉多余的边角,最后才小心地把欧阳傅的尸首拖起来,轻轻放进了这口简陋的木棺里。
此时躺在简陋木棺里的欧阳傅,已换下浑身是血的旧衣,穿上了两套干净整洁的衣裳。方才换衣服时,小花在一旁轻声念叨:
“去世的老人至少要穿七八件,到了地底才有得换。”可她把主院翻了个遍,也只找到这两套完好的,再没有其他像样的衣物,只能这样将就。
其实要不是小花提醒,娇娇压根想不到这些细节。
她瞥了眼自己先前挖的小坑,又看了看木棺,比划着确认不够大,只好认命地拿起铲子跳下去,继续吭哧吭哧挖。
这次有了铲子,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没一会儿就挖出个能完整放下棺材的大坑。
可棺材太大,她的小手根本抱不住。娇娇灵机一动,把欧阳复换下的破烂衣服撕成一节节长布条再打结做成一根粗壮的布绳,将棺材从中间绑紧打结,像拎东西似的,稳稳把整口棺材拎起来,放进了坑里。
小花在旁边看得满眼发光,眼神里满是崇拜,她家小姐也太聪明、太厉害了!明明比自己还小,却总能想出办法,还能做这么多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把棺材放进坑里后,娇娇又拿起铁铲,吭哧吭哧开始填土。
小花在旁边看着着急,强忍着刺骨寒意,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还运起丹田内为数不多的内力暖着四肢。
渐渐的,她也勉强习惯了寒气,虽仍觉得冷,却能撑着干活了——她捡起地上娇娇削剩的木块当铲子,也跟着吭哧吭哧填土。
没一会儿,两人就把土全填了回去,大坑恢复了原本的平整。
为了防止以后找不到坟的痕迹,娇娇用匕首在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凿起来,把它削成了石碑的模样。
石碑不高,只到她腰间,随后她在上面刻下了几个字“先父欧阳傅之墓”。
做完这一切已经艳阳高照了,娇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噜噜的抗议了。
小花的也是,咕噜的声音从两人的肚子传来,两人相视一笑,拿起铲子斧头就回到山庄。
往常的这个时候,山庄早该飘着早食的香气——小厨房的张婶该在蒸笼边忙着揭盖,大厨房的王爷爷正往粥锅里撒着葱花,演武场更是满是弟子们“哼哼哈哈”的练拳声。
可此刻的山庄,只剩一片静得发慌的萧条,连风穿过庭院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看到这一幕,小花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把涌到眼眶的湿意逼回去,才转向娇娇轻声道:“小姐,您在这儿等会儿,我去瞧瞧厨房还剩些什么,给您煮碗热的垫垫肚子。”
娇娇沉默地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在山庄里挨院走着,漫无目的。
撞见还躺在外面的弟子,便扶着、拉着挪进院内,不让毒辣的太阳晒着他们,一个,又一个。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拉了多少人进屋,只恍惚认出里面有四师兄,有花师姐,有许多许多熟悉的面孔…………
等小花端着一盘还冒热气的包子找到娇娇时,只见她瘫坐在前院的台阶上,神情麻木。
小小的身子缩在石阶边,像被全世界落了单,孤零零地守着满院的冷清,连包子的香气飘过来,都没动一下。
小花眼眶又红了,端着盘子的手止不住微微发抖。
她轻轻走到娇娇身旁,把盘子往她面前递了递,轻声道:“小姐,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娇娇望着盘子里热气腾腾、满是肉香的包子,心头猛地一揪——壮壮那家伙最馋这口,每次都能连吃三个。
可现在,他在哪儿?还活着吗?
她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咀嚼得又急又用力,像是要把翻涌在心口的悲伤都压下去。
小花在旁看得揪心,忙端过一杯温茶水递过去,声音发颤:“小姐,小口点吃,小心噎着!”
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包子,娇娇没几口就吃完了。
她抬眼望着小花满脸担心着急的模样,声音松了些,带着点沙哑问道:“你吃了没有?没吃就一起吃吧,以后啊,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语气格外认真:“你呢,以后别叫我小姐了,往后没有小姐,只有欧阳雪娇!”
小花拿起一个包子,轻轻咬了一口,声音哽咽得发哑:“您永远是我的小姐。往后在人前,我听您的不叫;可只要咱们俩单独在一块儿,您就永远是小花一辈子的小姐。”说着,她抬手飞快抹了下眼角,怕娇娇看见。
吃完两个大包子,娇娇终于感觉腹中有了一丝满足感和暖意,心情也好了不少。
她又拿起第三个,这次没再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地咬着,嚼得慢了些,边吃边抬眼问小花:“你在厨房找吃的时,有没有发现多余的桐油?或者其他能燃烧的燃油也行。”
正在吃包子的小花动作顿了顿,嘴里的嚼动慢了下来,眼神里满是诧异:“小姐,您是想……”
她忽然想起之前娇娇提过,绝不让山庄便宜外人,心猛地一沉,“您问桐油,难道是真的要用来烧山庄?”
娇娇点了点头,神情格外认真:“这么大的山庄,咱们走后就是无主之物,里面还有几百个弟子的尸体——难道要任由别人过来糟蹋吗?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又省事。”
察觉到娇娇话语里的认真,小花心里清楚,小姐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更改。
她点点头应道:“小厨房剩了些,不多,但大厨房那边应该还存着不少,等会儿我再去仔细找找。”
吃完包子,两人立刻赶往大厨房,在里间的小仓库里翻出两大桶菜籽油、一桶茶油,还有四桶助燃的桐油。
娇娇身法快,抱着桐油桶绕着山庄外围跑,专挑木质结构下手——墙角的木栅栏、门边的木柱、屋檐下悬着的木椽,都细细浇上油,一桶见底就折返再抱,足足倒完三桶,才在山庄外围布好一圈易燃的油线。
小花提着菜籽油桶在山庄里穿梭,专往易燃物上浇:柴房的干柴、房间的棉布窗帘,还抱来旧衣旧被堆在木屋墙根,也浇满油,好让火更快烧起来。
娇娇目的是让这山庄当几百名逝者的陪葬,连带着所有回忆一起烧成红灰,让他们在火里团聚,不被外人惊扰。
做完一切,娇娇和小花各换了身干净衣裳,将搜来的所有金银细软打包装好。
两人举着火把站在山庄朱红大门前,烈日下,火把被同时丢向门板——“唰”的一声,火焰遇油瞬间窜起一米多高,朱红大门顷刻间被吞噬。
剩下的火苗顺着娇娇先前布下的油线蔓延,很快将山庄围出一圈火墙,烈日助长火势,不过片刻,整座山庄便彻底笼罩在一片熊熊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