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星垒的惊险仿佛一场遥远的噩梦。借助那幅意外获得的“归墟星图”投影,司溟耗费巨大心力,终于在一处空间薄弱点,强行撕开了一道临时的空间裂缝,将四人带离了那片死寂的星域。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的跨界传送后,他们坠入了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
没有冰冷的星辰,没有荒芜的陨石,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空气、泥土的芬芳,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笼罩在朦胧雾气中的青山。天空是正常的蔚蓝色,挂着温暖的太阳,鸟语花香,一派生机勃勃的人间景象。
他们落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脚下是柔软的草地,旁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彩儿的伤势在人间灵气的滋养下好转了许多,虽仍虚弱,但已能自行行动,此刻正好奇地掬起溪水,小脸上满是重回人间的喜悦。墨白负手而立,打量着四周环境,幽紫的蛇瞳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对此地的灵气浓度感到意外。
林夕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些许。星际间的逃亡、星垒中的死战,都让她身心俱疲,这人间的烟火气,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司溟。
司溟依旧是一身墨袍,身姿挺拔,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强行跨界对他的消耗极大。他金色的竖瞳扫过山谷,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来,片刻后,微微蹙眉:“此地灵气充沛,山水格局……似乎暗合某种古老的阵法,非寻常之地。而且,我感应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极其精纯古老,应是此地之主。”
“妖气?”林夕心中一凛。经历了星陨阁的偷袭,她对任何未知的强大存在都抱有警惕。
司溟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山谷深处那最为浓郁的迷雾方向:“气息隐而不发,却浩瀚如海,其实力……深不可测。远胜寻常大妖。”他顿了顿,看向林夕,“我们需在此暂作休整,恢复元气。但需小心,莫要惊扰了此地主人。”
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林夕伤势未愈,司溟消耗巨大,彩儿需要静养,就连墨白也需要时间平复跨界带来的不适。这处山谷灵气盎然,正是理想的疗伤之地。
四人寻了一处背风近水的平坦之地,司溟挥手布下几道隐匿气息的简易禁制。林夕盘膝坐下,开始运转《寂元归一诀》,引导着人间精纯平和的灵气滋养经脉,修复暗伤。司溟则坐在她不远处,闭目调息,周身寂灭之气内敛,与周围环境奇异地融为一体,仿佛一块沉默的墨玉。墨白在不远处找了块青石坐下,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始终留意着山谷深处的动静。彩儿则安静地坐在溪边,吸收着水灵之气。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人间灵气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林夕感觉受损的经脉在快速愈合,连番激战带来的神魂疲惫也渐渐消散。她甚至能感觉到,丹田内的寂灭气旋在人间灵气的温和滋养下,运转得更加圆融自如,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沉淀。
然而,就在她沉浸于修炼中时,异变突生!
并非外敌来袭,而是源自她自身!
她怀中那枚一直温养着司溟本源的溟锁古玉,毫无征兆地变得灼热起来!玉身内部,那强健的心跳声陡然加速,一股混乱、躁动、带着强烈渴望的意念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林夕的识海!
“血……至亲之血……呼唤……奶奶……”
是司溟的意识!但此刻他的意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躁与痛苦,仿佛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拼命地想要挣脱古玉的束缚!
“司溟!你怎么了?”林夕大惊失色,猛地从入定中惊醒,双手紧紧握住滚烫的古玉。她能感觉到司溟的本源正在剧烈震荡,甚至有一丝失控的迹象!
司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瞬间出现在林夕身边,金色的竖瞳中满是凝重与不解。他伸手按在古玉上,精纯的寂灭之气探入,试图安抚那躁动的本源。
“他的意识被干扰了!”司溟沉声道,脸色难看,“有某种力量,在强行引动他本源深处关于……顾三娘的残存印记!”
奶奶?林夕心中一痛。奶奶早已逝去多年,为何会在此刻被引动?
就在这时,山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浓郁迷雾,忽然剧烈地翻滚起来!迷雾之中,隐隐传来缥缈虚幻、如泣如诉的女子歌声,那歌声古老而哀伤,直透灵魂深处!同时,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妖气,如同苏醒的巨龙,从迷雾中缓缓升起,笼罩了整个山谷!
天空瞬间暗淡下来,温暖的阳光被隔绝,山谷中弥漫起一股令人心神摇曳的奇异力量。草木无风自动,溪水泛起诡异的涟漪。
“何方神圣,在此施法?”墨白长身而起,周身墨色妖气翻涌,眼中充满了警惕。这股妖气之精纯强大,连他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司溟将林夕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望向迷雾深处,金色的竖瞳中法则符文流转,试图看穿虚妄:“非攻击之术,而是……幻术?或者说,是某种牵引因果的古老秘法!”
他的话音未落,林夕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她发现自己不再身处山谷,而是回到了记忆中最深刻、也最痛苦的地方——清水镇外的老宅!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奶奶顾三娘正站在院门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慈祥地笑着,对她招手:“夕儿,回来啦?快过来,奶奶给你炖了鸡汤……”
那声音,那笑容,那场景,真实得令人心碎!林夕的眼泪瞬间涌出,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是幻象!紧守心神!”司溟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识海中炸响!同时,一股清凉的寂灭之气渡入她体内,强行稳住她激荡的心神。
幻象波动了一下,但并未完全消散。奶奶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笑容却渐渐变得诡异,眼神空洞,声音也带上了丝丝寒意:“夕儿……来陪奶奶吧……奶奶一个人……好冷啊……”
与此同时,林夕怀中的古玉更加滚烫,司溟的躁动意识几乎要破玉而出!
“不对!这不仅是幻象!”司溟猛地抬头,看向迷雾深处,眼中爆发出凌厉的光芒,“有人在以无上法力,强行汇聚此地残存的魂念与因果线,重构‘往昔之影’!其目标,不仅是林夕,更是要通过她与顾三娘的因果,引动我本源中与之相关的部分!”
是谁?有如此通天手段?又有何目的?
是敌是友?
迷雾深处,歌声愈发清晰,那庞大的妖气之中,隐隐显露出一双巨大无比、闪烁着魅惑与沧桑光芒的狐狸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山谷中的一切。
青丘之狐,终于现身。而它布下的这场迷雾之局,才刚刚开始。林夕与司溟,被迫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哀伤。奶奶的“复活”,究竟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