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话音落下的瞬间,乱葬岗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
凄厉的鬼啸声陡然拔高,如同万千怨魂齐声尖嚎,刺得人耳膜生疼。四面八方,那些幽绿的鬼火猛地暴涨,化作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浓烈腐臭气息的黑影,如同潮水般向祭坛中央的两人扑来!地面剧烈震动,更多干枯漆黑的鬼手破土而出,疯狂抓挠着司溟布下的玄阴壁垒,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黑影与鬼火的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身着破烂黑袍、身形佝偻的身影,正手持一个惨白的骨铃,轻轻摇动。那铃声并不响亮,却仿佛能直接穿透灵魂,每一声都让周围的怨气暴涨数分!
“控尸驭鬼术…果然是‘九幽’的魍魉伎俩。”司溟冷哼一声,金色竖瞳中寒芒乍现。他并未理会那些扑来的鬼影,而是猛地抬手,五指虚张,对准了那个摇铃的黑袍人方向,凌空一握!
“咔嚓!”
一声脆响,仿佛空间本身被捏碎!那黑袍人周围的空气骤然扭曲压缩,他手中的骨铃瞬间爆裂成齑粉!黑袍人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踉跄后退,融入黑暗之中,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然而,就在司溟出手对付主使者的同时,他维持的玄阴壁垒因为力量分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波动!
“吼——!”
一道比其他鬼影更加凝实、散发着强烈血腥气的赤色厉魄,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发出一声咆哮,竟硬生生撞碎了壁垒的一角,化作一道血光,直扑距离祭坛边缘最近的林夕!速度之快,远超之前的所有攻击!
林夕瞳孔骤缩!那赤色厉魄带来的压迫感,远非寻常怨魂可比,其中蕴含的疯狂与怨毒,几乎要冻结她的思维!她几乎是本能地,将全身的寂灭之气疯狂催动!
“寂元,凝!”
她心中低喝,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出一个简单却玄奥的手印——这是《寂元归一诀》中记载的、唯一一式防御法诀“寂灭之壁”的起手式!丹田内那团幽暗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精纯的死寂之意透体而出,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面薄如蝉翼、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色屏障!
“轰!”
赤色厉魄狠狠撞在暗色屏障之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湮灭声!暗色屏障剧烈震颤,表面涟漪阵阵,林夕只觉得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透过屏障传来,喉头一甜,险些吐血!她死死咬住牙关,将全部心神与寂灭之气灌注于屏障之上!
那赤色厉魄发出不甘的嘶吼,疯狂冲击,却如同陷入泥沼,其上的血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散!最终,在一声凄厉的尖啸中,彻底被那面暗色屏障吞噬湮灭!
成功挡住了!林夕心中刚升起一丝庆幸,却见屏障上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显然已到了极限。而周围,更多的鬼影正蜂拥而至!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剑指凌空点来!是司溟!他指尖萦绕着凝练到极致的玄阴剑气,如同划破夜空的黑色闪电,所过之处,扑来的鬼影如同冰雪消融,瞬间溃散!他一步踏出,已来到林夕身侧。
“走!”
他低喝一声,不容置疑地抓住林夕的手臂,身形一晃,便已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乱葬岗边缘一处隐蔽的山壁凹陷处。司溟袖袍一挥,一道更加凝实的玄阴结界瞬间形成,将外界的一切气息与窥探隔绝。
“噗——”
刚布下结界,司溟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一丝暗金色的血液,竟从他紧抿的唇角溢出!
林夕骇然望去,只见司溟右肩处的玄色衣衫,不知何时破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伤口周围的布料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黑色,隐隐有极其阴邪的气息残留!
他受伤了?!在刚才那混乱的交锋中,他竟然被偷袭成功了?!是那个摇铃的黑袍人?还是另有其人?
司溟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金色的竖瞳中燃烧着冰冷的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的审视。他看了一眼林夕身前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布满裂纹的暗色屏障,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临危应变,尚可。”他淡淡评价了一句,随即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显然,那伤口中残留的邪气极为难缠,需要他立刻处理。
林夕站在原地,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一刻的生死危机,以及司溟为了保护她而受伤的景象,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她看着司溟苍白冷峻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救她,是因为她还有用,还是…
她甩开杂念,警惕地守在结界边缘,同时运转功法,平复体内翻腾的气血,修复着“寂灭之壁”反震带来的细微损伤。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立应对如此凶险的攻击,虽然借助了司溟功法的玄妙,但能挡下那明显非同一般的赤色厉魄,对她而言,已是巨大的突破。她对寂灭之力的运用,在生死关头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山洞内一片死寂,只有司溟调息时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结界外,乱葬岗的骚动似乎并未平息,隐约还能听到鬼哭狼嚎之声,但那个黑袍人和其同党,似乎并未追来,或许是忌惮司溟的实力,或许另有图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司溟缓缓睁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平稳了许多。他肩头的伤口处,那股阴邪气息已被强行压制下去,但显然并未根除。
“此地不宜久留。”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林夕,“方才袭击,并非冲你而来,而是针对吾。他们意在阻止吾探查此地隐秘,甚至…想借此重创于吾。”
林夕心中一凛。针对司溟?九幽的人已经猖狂到敢直接对溟府之主下手了?还是说…清水镇隐藏的秘密,重要到足以让他们不惜代价?
“你的伤…”林夕忍不住问道。
“无碍,暂时压制住了。”司溟语气平淡,但林夕能感觉到他气息中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那邪气,绝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接下来如何?”林夕问道。计划被打乱,司溟又受了伤,他们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
司溟沉吟片刻,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敌暗我明,强行探查已非上策。既然他们如此紧张此地,反倒说明…此地确有重大隐秘。”
他看向林夕,目光深邃:“或许,关键不在遗迹,而在…人。”
“人?”林夕不解。
“十八年前之事,顾氏是亲历者,但绝非唯一知情者。”司溟缓缓道,“镇中必有其他线索。明日,你独自入镇,暗中打探,尤其是…关于当年血月之夜,以及镇西乱葬岗的异状。切记,收敛气息,勿要暴露身份,勿要动用溟府之力。”
让我…独自去打探?林夕愣住了。这意味着她要真正独自面对这陌生而潜在危险的人间城镇。
“那你呢?”她问。
“吾需觅地疗伤,并暗中策应。”司溟道,“若有紧急情况,以神念冲击‘溟锁’,吾自会感知。”
他将一个装有几锭银两和些许碎银的钱袋,以及一张简易的清水镇地图递给林夕。“以此为凭,便宜行事。”
林夕接过钱袋和地图,掌心微微出汗。独自行动,意味着更大的自由,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她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也是司溟对她能力的一次真正考验。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将钱袋和地图小心收好,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司溟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袖袍一挥,撤去结界。外面依旧是浓重的夜色,但乱葬岗方向的骚动似乎已经平息。
“天亮之前,返回客栈。”他留下最后一句话,身形便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融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见。
林夕独自站在冰冷的山风中,望着脚下那片沉睡中却暗流汹涌的清水镇,握紧了拳头。
新的挑战,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