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部落的路上,林安的手指总不自觉地摩挲着怀里的玉简。那半块青灰色的玉石像揣了团火,隔着粗布都能感受到隐隐的灼热,与清晨的寒气形成奇妙的对比。阿依娜走在他身边,几次想开口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时不时瞟向他的衣襟,眼里藏着满肚子的好奇。
刚到棚屋附近,就见赵丫举着药篓在雪地里转圈,看到他们回来,像只受惊的雪雀扑过来:“你们去哪了?李石说找了半宿都没见人影,还以为你们被雪埋了呢!”她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忽然“哎呀”一声,转身往织布机后面躲,“我啥也没看见!”
林安和阿依娜慌忙松手,各自的耳尖都红得发烫。阿依娜捡起地上散落的彩线,假装整理织机,林安则清了清嗓子:“去迷雾谷那边看了看,雪太大,迷了路。”这话连自己都觉得牵强,却不知该如何解释那惊鸿一瞥的仙界景象。
李石扛着银铁斧从谷仓钻出来,看到林安就嚷嚷:“安哥!你可回来了!锁龙关的商队捎来消息,说寒潭堡那边挖出个古墓,里面有不少带花纹的铁器,柳老让你有空回去看看,说不定能给咱们铁匠铺添些新花样。”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还说……张婶给你缝了件新棉袄,让阿依娜首领也试试,说两人穿正合适。”
阿依娜手里的线轴“啪嗒”掉在地上,红着脸往灶房跑,嘴里嘟囔着“我去烧热水”,裙摆扫过织布机,带起的棉絮像群白蝴蝶,落在林安的肩头。
林安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迷雾谷里那位道袍仙人的话——“狼山龙脉,隐有仙缘”。他摸出怀里的玉简,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凑到晨光下细看。半块玉简的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上面的金色纹路比在谷口时更清晰了些,隐约能看出是幅地图,标注着狼山深处的几处地名,其中一处正是迷雾谷,旁边还用古字刻着“灵根”二字。
“灵根?”林安低声念着,心里忽然一动。小时候听柳老说过,古籍里记载有些人天生能与天地灵气相通,称为“灵根”,这样的人学什么都快,甚至能做到常人不能及的事。难道……这玉简说的是狼山藏着有灵根的人?
赵丫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着玉简上的纹路:“这图案看着眼熟,像白灵婶婶医书里画的人体经脉图。”她捡起根炭笔,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人形,“你看这主线,从头顶通到脚底,和玉简上的纹路多像。”
林安盯着地上的人形和玉简上的地图,忽然发现那些标注的地名连起来,正好像条从狼山主峰延伸到迷雾谷的线,与赵丫画的人体经脉图惊人地相似。“难道……狼山的龙脉,就像人的经脉?”他喃喃自语,“那‘灵根’,是藏在某个地方的宝物,还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灶房,阿依娜正端着铜盆出来,蒸汽模糊了她的眉眼,发间的银铁梅花链坠在晨光里闪着光。刚才在迷雾谷,她手腕上的银灰丝线化作光尘消散时,玉简的温度曾骤然升高,这难道只是巧合?
晌午的阳光暖得能化雪,林安借口检查新垦的荒地,独自往玉简标注的第一处地点走去。那是狼山北坡的一处冰洞,平日里只有采药人才会去。冰洞入口挂着厚厚的冰帘,林安用玄铁剑劈开冰帘,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寒气扑面而来,与寻常冰洞的凛冽截然不同。
洞壁上结着奇特的冰晶,折射着洞外透进的阳光,映出五颜六色的光斑。林安往里走了约摸十丈,脚下忽然踢到个硬物,低头一看,是块半埋在冰土里的青石,上面刻着的图案与玉简上的纹路如出一辙。他蹲下身,用剑鞘拨开青石周围的冻土,发现青石下面压着个青铜盒子,盒盖上的锁竟是只展翅的冰鸟,与阿依娜发间的银链图案一模一样。
林安试着用玄铁剑撬锁,剑尖刚碰到冰鸟的翅膀,盒子忽然发出“嗡”的一声轻响,冰鸟锁化作一道蓝光,钻进他的眉心。他只觉一阵清凉顺着头顶往下流,脑海里瞬间多出些信息——
“狼山灵脉,分七处节点,藏有开启天门之钥,唯灵根者可启……”
“第一钥,冰魄,藏于北坡冰洞,需至纯之血解封……”
信息消失时,青铜盒“咔嗒”一声弹开了。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冰晶,通体透明,里面仿佛冻着团流动的光。林安刚伸出手,冰晶忽然化作一道蓝光,钻进他的掌心,顺着手臂的经脉游走,最后落在胸口,与怀里的玉简产生共鸣,发出淡淡的暖意。
他低头看时,掌心只留下个冰鸟形状的印记,很快便消失了。而玉简上标注北坡冰洞的地方,金色纹路渐渐隐去,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就是……灵根?”林安摸着胸口,那里的暖意越来越清晰,仿佛有颗小小的太阳在跳动。他忽然想起阿依娜每次靠近织布机,那些彩色的线都会自动往她身边凑;想起她种的棉花总能比别人的早成熟;想起迷雾谷里,只有她手腕上的丝线会随着仙音颤动……
无数细碎的线索在脑海里串联,林安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身往回跑,冰洞外的阳光刺眼,却照得他心里一片亮堂。
回到部落时,阿依娜正在教孩子们辨认草药。她手里拿着株雪绒花,指尖刚碰到花瓣,那朵原本半开的花忽然完全绽放,蓝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莹光。孩子们惊呼着拍手,阿依娜笑着摇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
林安站在不远处看着,忽然觉得所谓的“仙缘”,或许从来都不是遥不可及的光柱和仙人,而是藏在寻常日子里的点滴不同。就像阿依娜指尖的温度能催开花朵,就像他掌心悄然浮现的冰鸟印记,就像这狼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悄悄孕育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摸出怀里的玉简,此刻它已经不再发烫,只是块普通的半青玉石。但林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迷雾谷的仙音也好,青铜盒里的冰晶也罢,都只是个开始。属于他们的故事,即将翻开新的一页,这一页里,有人间的烟火,也有藏在云端的神秘。
阿依娜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朝他笑了笑,阳光落在她发间的银铁梅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林安朝着她走去,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不管那所谓的“天门”在哪里,只要身边有她,就算是仙界,不去也罢;可若是能与她一同探寻,那这仙缘,接了便是。
午后的风带着融雪的潮气,吹得棚屋的棉布轻轻作响,像在为这悄然揭开的秘密,低声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