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狼山部落的棉田迎来了丰收。雪白的棉絮从裂开的棉桃里膨出来,像落了满地的云,风一吹,便打着旋儿在田垄间飞。林安和阿依娜带着部落的人忙着采摘,指尖沾着棉绒,像落了层细雪。
“今年的收成比预想的好三成。”阿依娜抱着满满一筐棉花,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鼻尖沾着点棉絮,看着像只刚钻进棉堆的小兽,“赵丫姐说,这些棉花够织二十匹布,除了做棉衣,还能给孩子们做棉鞋呢。”
林安笑着帮她拂去鼻尖的棉絮,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皮肤,两人都愣了一下。阿依娜慌忙低下头,抱着棉筐往晾晒场走,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野莓。林安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棉朵捏得有些发紧,棉绒从指缝漏出来,飘向湛蓝的天空。
晾晒场早已搭起了高高的木架,妇人们把棉花铺在苇席上,让阳光和秋风把水分抽干。赵丫正教几个年轻姑娘分拣棉花,把杂质和短绒挑出来。“这细绒要留着做棉袄里子,暖和又轻便,”她拿起一团雪白的棉絮比划着,“粗绒就织成厚实的布,做冬天的帐子,挡风。”
李石扛着新做的木杆走来,杆头缠着银铁打造的挂钩,用来挂晒棉线。“安哥,阿吉把织布机调试好了,说下午就能开始试织。”他把木杆插进地里,用脚踩实,“那铁家伙转起来真带劲,比咱们以前的木织机快一倍,阿吉说再琢磨琢磨,还能织出带花纹的布。”
林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织布机就架在晾晒场边的棚子下,银铁的机架在阳光下闪着光,踏板和综框上缠着彩色的棉线——是阿依娜用野果染的红、黄两色。“阿依娜说想织块带棉花图案的布,”林安说,“等织好了,给你做件新褂子,配你那把银铁刀正好。”
李石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那我可要等着!最好再织只猎鹰,显得威风!”
说笑间,阿依娜端着水罐过来,给众人分发凉水。走到林安身边时,她把一个陶罐悄悄塞到他手里,低声说:“这是用野蜂蜜调的酸浆,你早上说嗓子干。”罐口沾着点金黄的蜜渍,林安打开一闻,酸甜的气息混着她指尖的棉绒香,钻进鼻腔,熨帖得很。
午后的试织仪式简单而热闹。赵丫坐在织布机前,脚踩踏板,手引纬线,银铁构件转动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像在打着轻快的节拍。随着她的动作,白色的经线上渐渐织出了黄色的棉桃图案,一行行,一列列,规整又生动。
“成了!”妇人们欢呼起来。阿依娜挤到最前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布面上的棉桃,忽然拉了拉林安的衣袖:“你看那朵快织好的,像不像咱们那天在田埂上看到的第一朵裂桃?”
林安凑近了看,还真像。那朵棉桃的位置稍微偏了些,旁边多了根歪歪扭扭的棉枝——像极了那天他为了帮阿依娜够高处的棉桃,不小心踩折的那根。他心里一动,看向赵丫,发现她正偷偷朝自己挤眼睛,嘴角藏着狡黠的笑。
原来这图案,是赵丫特意按他之前随口说的细节改的。
傍晚收工时,第一匹带着棉桃图案的布被卸下来,展开在晾晒场上,像铺了片缀满果实的云。阿依娜抚摸着布面上的图案,忽然轻声说:“等织完所有的布,留一块给我好不好?我想做个棉垫,冬天垫在马鞍上,就不怕硌着了。”
林安看着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侧脸,点头道:“好,再给你绣上只小兽,像你上次救回来的那只雪狐。”
阿依娜的脸更红了,转身去收拾工具,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银铁梅花链坠勾住了林安的衣角。林安伸手去解,指尖碰到链坠上的小铃铛,“叮”的一声轻响,像敲在心上。
“我来吧。”阿依娜转过身,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棉花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林安看着她颤动的睫毛,上面沾着的棉绒像星星,忍不住伸手替她摘下。这一次,阿依娜没有躲,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风拂过晾晒场,带着棉絮飞过两人之间,像无数细碎的雪,温柔地落在他们发间、肩头。远处传来妇人们的笑语,织布机的“咔嗒”声还在继续,而这一刻,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只剩下彼此加速的心跳,和空气中悄悄蔓延的、比棉絮更柔软的情愫。
李石扛着木杆经过,看到这一幕,识趣地转身吹着口哨走远了。赵丫站在织布机旁,用织梭轻轻敲了敲机架,银铁的声响在暮色里格外清亮,像在为这悄然滋长的心意,奏响了温柔的序曲。
棉絮还在飞,而有些看不见的丝线,已经在两人心里,悄悄织成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