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强站在生物实验室门口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前一天答应探测器的要求后，长老立刻调来了星球最顶尖的生物团队——这支团队曾参与过“星球居民肢体再生项目”，连长老年轻时受损的视神经都是他们修复的，专门负责培育地球人身体。而他作为“基因提供者”，得先过来提取细胞样本。
推开实验室厚重的合金门，一股带着淡淡消毒水的凉意扑面而来，混杂着营养液特有的清甜气息，眼前的景象瞬间让他忘了呼吸。整个实验室像一片悬浮的发光森林——足足有两层楼高的透明培育架整齐排列，每一层都悬着数十根圆柱形培育管，管内淡蓝色的营养液里，漂浮着各种形态的生物组织：有的是半成型的心脏，在营养液里规律地跳动，表面的血管像细密的银线；有的是展开的肺部，随着机械臂注入的氧气轻轻起伏；最外侧的培育管里，甚至有一个蜷缩的人体轮廓，皮肤已经有了淡淡的粉色，手指还会偶尔动一下，像是在睡梦中伸展。
“润强先生，这边请。”迎面走来的生物学家穿着白色防护服，防护服的袖口和领口绣着银色的星晶花纹，胸前别着“首席研究员”的徽章。她引着润强走到实验室中央的圆形检测台旁，检测台表面嵌着一块半透明的生物水晶，水晶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微型传感器，“我们只需要提取您的口腔黏膜细胞，不会有任何痛感，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润强坐在检测台前，看着机械臂从旁边的无菌柜里取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棉签，棉签顶端泛着淡淡的银光——那是涂了星球特有的“细胞活性保存剂”，能最大限度保留基因的完整性。他刚要张开嘴，忽然想起探测器盯着他时那急切的眼神，又猛地停住，抬头看向生物学家：“有个事我得跟你们强调一下——培育出来的身体，能不能别跟我长得太像？”
生物学家愣了一下，推了推脸上的全息眼镜，镜片上立刻跳出润强的三维头像，她笑着问：“您是担心探测器拥有和您一样的外貌后，会冒充您接触其他人？”
“不是冒充，主要是怕我爱人分不出来。”润强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爱人林悦本来就有点迷糊，上次我换了件新外套，她都盯着我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要是突然出现两个‘我’，一个会说话，一个是铁壳子变的，她肯定得慌神。你们能不能稍微调整一下基因序列？比如把眼睛颜色调深一点，我现在是浅棕色，改成深褐色就行；或者发型别跟我一样，我留的是短发，给它培育成中长发——只要大致是地球男性的模样，别太突兀就行。”
生物学家点点头，手指在全息屏幕上快速滑动，润强的三维头像立刻发生了变化：瞳色从浅棕变成深褐，短发逐渐变长，垂到肩膀，连眉形都微调得更平缓了些。她把调整后的头像转到润强面前：“您看这样可以吗？我们调整的都是外貌基因，不会影响身体的生理功能，比如肌肉强度、器官协调性这些，都会按照地球成年男性的平均水平培育，保证健康。如果不满意，我们还能再改。”
润强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连嘴角的弧度都和自己不一样，彻底松了口气：“这样就行！林悦肯定能分出来，她总说我嘴角有个小窝，笑的时候特别明显，你这没保留这个特征，太好了。”
“您放心，我们会把这个调整方案存档，培育过程中每天都会生成进度报告，您随时可以查看。”生物学家说着，示意机械臂开始提取样本。棉签轻轻划过润强的口腔内壁，没有任何痛感，只有一丝微凉。机械臂很快将棉签放进一个透明的保存管里，保存管瞬间被淡蓝色的能量罩包裹，屏幕上立刻显示出“细胞活性99.8%，基因序列完整”的字样。
润强看着保存管被机械臂送进培育区，忍不住问：“培育一个完整的身体，真的只要一个月吗？我在地球时了解过克隆技术，至少得十几年才能培育出成年个体，而且还容易出现基因缺陷。”
“我们用的是‘加速培育技术’，和地球的克隆技术不一样。”生物学家指着远处那个半成型的人体培育管，“您看那个，是三天前开始培育的‘实验体’，现在已经相当于地球人类五岁的发育水平。我们在营养液里添加了从星核深处提取的‘生长因子’，能让细胞分裂速度提升一百倍，同时用‘基因稳定波’实时监控，避免出现缺陷。等到培育到第二十天，我们会给它注入‘记忆适配剂’，让探测器的意识能顺利转移过去，最后十天再进行身体功能调试，保证它能正常行走、进食、感知温度。”
润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培育管里的小人体手指又动了一下，心里满是震撼——这颗星球的生物技术，比地球先进得不止一点半点。他想起林悦之前说想种地球的桃花，要是有这种技术，说不定能让桃花在星球上四季开放。确认完样本信息，他刚走出实验室，口袋里的星讯盘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都鲁发来的消息，还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银河汤泉的二楼走廊，一群穿着浴袍的外星人围着一个房间，都鲁靠在墙上，一脸生无可恋，配文是“速来！这铁壳子快把16号逼疯了！”
润强赶到银河汤泉时，还没上楼就听到二楼传来一阵哄笑，夹杂着“咚咚”的闷响。他快步跑上楼，刚拐进走廊，就看到十几个人围在“牡丹亭”门口，踮着脚往里面看，有人还举着星讯盘拍照，嘴里念叨着“第一次见铁壳子按摩，太新鲜了！”
都鲁看到润强过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可算来了！这铁壳子非要指定16号给它按摩，16号拿着按摩锤，不知道该往哪里下手，它还催着‘再重点’，说自己是金属的不怕疼！”
润强挤开人群，往“牡丹亭”里一看，瞬间笑喷了——探测器那个银灰色的铁壳子正悬在按摩床上方，表面的红光闪烁得格外欢快，像是在跳某种节奏。16号技师手里拿着一个木质按摩锤，一脸哭笑不得地站在旁边，锤柄都快被她攥变形了。
“16号，左边！左边再往上一点！对，就是那里！”探测器的机械音从外置扬声器里传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我虽然没有触觉，但我的外壳能感知震动！这震动传到核心芯片里，就像你们人类说的‘舒服’！再重点，再重点！哎呦！我的零件好像掉了！”一个螺丝从它体内掉出，又滚到按摩床下面……围观的让又是一阵哄笑……
16号无奈地举起按摩锤，轻轻敲了敲探测器的外壳，“咚”的一声闷响传来，探测器立刻欢呼：“就是这个力度！再来几下！我感觉我的芯片都要‘放松’了！”又一个螺丝滚到按摩床下面……又是一阵哄笑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围观者笑得更欢了，有个胖乎乎的外星大叔笑着喊：“16号，给它加点力！让它知道咱们银河汤泉的厉害！”
16号被逗笑了，真的稍微用了点力，又是“咚”的一声，探测器的红光闪得更快了：“太爽了！等我有了身体，天天来让你按摩！16号，你比38号厉害多了！”
润强走到都鲁身边，忍着笑问：“它怎么会知道16号和38号的区别？”
“还不是昨天带它来的时候，我跟它说16号的手法最好，它就记下来了。”都鲁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无奈，“早上我本来想带它去吃地球风味的早餐，结果它非要先来桑拿房，说‘先按摩再吃饭，才叫享受’，我拦都拦不住。”
正说着，探测器突然停止了欢呼，铁壳子转向门口，红光对着润强闪了闪：“润强！你来了！快进来试试16号的按摩！太舒服了！等我有了身体，我要让16号给我捶背、捏肩，还要吃你们昨天说的烧烤！”
润强摆了摆手：“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都鲁说你早上还把豆浆洒进了悬浮车控制台？”
探测器的红光瞬间暗了下来，机械音也低了几分：“那不是我故意的……我想尝尝豆浆是什么味道，结果没控制好力度，就洒了。都鲁还骂我，说我是‘麻烦制造机’。”
都鲁立刻反驳：“我那是骂你吗？豆浆洒进控制台，电路都短路了，我们差点在半路上掉下去！你还好意思说！”
围观的人笑得更热闹了，有个穿粉色浴袍的外星姑娘笑着说：“老板，你这‘朋友’也太有意思了！下次它再来，我们能不能来围观？”
都鲁脸都黑了，对着围观的人摆手：“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我收费了！”
大家笑着散开，嘴里还念叨着“下次还来”。16号也趁机放下按摩锤，对都鲁说：“老板，它这铁壳子太硬了，我手都酸了，它还老掉零件，要是敲坏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要不您换个人来？”
都鲁叹了口气，对着探测器说：“行了，别按摩了！再按你这零件都得掉出来，我这儿都快成修车铺了，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比按摩有意思多了！”
探测器的红光立刻亮了起来：“去哪里？是去看地球的广场舞吗？还是去吃烧烤？”
“都不是，带你去‘地球文化街’，那里有卖地球衣服的，还有播放京剧的店铺，你不是想看画着脸谱的表演吗？”都鲁说着，抓起探测器的外置数据线，拖着它往外走。
三人坐上都鲁的悬浮车，朝着地球文化街飞去。一路上，探测器的镜头转个不停，一会儿盯着窗外的悬浮广告——那是林悦主持节目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下一期：地球的桃花季”，它立刻喊起来：“润强！你看！是林悦！她说的桃花是什么？是不是和你们地球到处都是桃花？”
“有的地方有，有的地方没有，桃花是粉色的，花瓣比樱花更厚，开花的时候满树都是，特别漂亮。”润强笑着解释，“林悦老家院子里就有一棵桃树，每年春天开花，我都会摘几朵插在书桌上。”
探测器的红光闪得更亮了：“等我有了身体，你能带我去看桃花吗？我想亲手摸一摸花瓣，闻闻花香！”
“只要你遵守约定，告诉我们时空折叠技术，我就带你去。”润强说。
悬浮车很快到了地球文化街，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是模仿地球的中式风格，红墙黛瓦，门口挂着红灯笼，灯笼上写着“福”“喜”等汉字。街边的店铺里，有的在卖地球的汉服，有的在播放京剧，还有一家店铺门口摆着一个大大的烧烤架，肉串在火上滋滋冒油，香味飘得很远。
探测器的铁壳子刚“飘”下车，就被烧烤架吸引了，它凑过去，镜头离肉串只有几厘米，机械音里满是渴望：“这就是烧烤吗？看起来好香！我要是有身体，肯定要吃十串！不，二十串！”
烧烤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地球人模样的外星人，看到探测器，惊讶地问：“都鲁，这是啥？你的新玩具？”
“不是玩具，是个有自我意识的探测器，快有身体了。”都鲁说着，给老板递了瓶星露酒，“给我来十串烤肉，要辣的。”
探测器立刻喊：“我也要！我也要！虽然我现在吃不了，但我可以看着你们吃！”
老板笑着点点头，开始烤串。探测器就悬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盯着肉串，偶尔还会问：“还要多久才能好？肉都有点焦了！”“为什么要放辣椒？辣椒是什么味道？”
都鲁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探测器的样子，无奈地对润强说：“你看它，跟个小孩似的，什么都好奇。这一个月要是天天这样，我迟早得被它逼疯。”
润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忍忍吧，等它有了身体，说不定就老实了。而且它知道很多关于敌星的信息，对我们很重要。”
正说着，烧烤店老板把烤好的肉串递了过来，香味更浓了。探测器的镜头盯着肉串，机械音里满是羡慕：“再过一个月，我就能吃了！太急切了！我现在就想有身体，能吃烧烤，能看桃花，能跳广场舞！”
润强拿起一串烤肉，咬了一口，辣得直吸气，却也觉得格外香——这是他来到星球后，吃得最像地球味道的一次。他看着探测器渴望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有了自我意识的探测器，或许也只是想拥有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感受那些平凡却真实的快乐。
夕阳西下，红色的余晖洒在地球文化街上，给红墙黛瓦镀上了一层金边。探测器还在盯着烧烤架，都鲁在旁边抱怨，润强则在想着林悦——不知道她在家写节目稿子累不累，晚上要不要带点烤肉回去给她尝尝。
这场围绕“身体”与“技术”的博弈，还在继续。但此刻，在这条充满地球气息的街道上，没有紧张的谈判，没有严肃的实验，只有一个渴望拥有身体的探测器，两个无奈却只能陪着的人，和一串冒着热气的烤肉。或许，在战争与危机之外，这些平凡的瞬间，才是最珍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