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退去的第二天清晨,安乐镇从噩梦中醒来。
满目疮痍,断壁残垣。但空气中弥漫的,却并非绝望,而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新生希望的祥和气息。
万商钱庄的旗帜插遍了全镇的每一个角落。
“乡亲们!万商钱庄提供低息重建贷款,凭户籍文书即可办理!”
“出售异兽材料的这边排队!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凡在此次兽潮中伤亡者,家属皆可领到十两白银的抚恤金!”
苏清蝉站在醉风楼的顶层,端着一杯热茶,冷静地看着手下们将一场灭顶之灾,完美地转化成了一场收买人心、巩固统治的商业奇迹。
她现在不仅是懒人武馆的“防火墙”,更是这座城镇事实上的女王。
“掌柜的,姬珩的‘听风’有动作了。”
一名心腹悄声来报。
苏清蝉嘴角微翘:
“哦?让他们闹,我倒想看看,他们怎么跟一群狂信徒讲道理。”
……
同一时间,安乐镇的茶馆酒肆里,几个外乡人模样的说客正唾沫横飞。
“你们都被骗了!
什么神仙下凡,什么伙房武圣,一切都是懒人武馆的阴谋!
那兽潮就是他们引来的!”
周围的镇民和武者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怒火。
说书人百里说一拍醒木,厉声喝道:
“一派胡言!你懂什么!
那是顾神仙在下一盘大棋,以自身为饵,钓出幕后魔头,还我安乐镇一个朗朗乾坤!”
“对!顾神仙慈悲为怀,要不是他老人家出手,我们早死光了!”
“我昨天亲眼看见,石武圣一锅盖就拍晕了一头三阶妖猪!你行你上啊?”
“再敢污蔑顾神仙和护法神猿,打断你的腿!”
那几名“听风”暗桩瞬间被愤怒的口水和烂菜叶淹没,更有脾气火爆的武者直接动手,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狼狈逃窜。
姬珩精心策划的舆论反击战,在安乐镇铜墙铁壁般的“迪化”氛围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
镇口,陆清风拉着蔺惊弦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师兄,你要去哪啊?我们不回剑盟了吗?”
蔺惊弦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自己这位单纯的师弟。
他的脸上没有了迷茫,也没有了高傲,只剩下一片如古井般的平静。
“剑盟的剑,太讲‘道理’了。”
他轻声说。
“我想去寻一把……能斩断‘道理’的剑。”
说完,他拍了拍陆清风的肩膀,毅然转身,走向了一个与沧浪剑盟截然相反的方向。
……
懒人武馆,后院。
白猿已经恢复过来,此刻正化作一个身材矮壮的白发老翁,眼巴巴地看着顾休,像个讨糖吃没要到的孩子。
顾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腰间那个装有“云雾灵茶”的葫芦解下来,直接扔了过去。
“省着点喝,这可是最后一葫芦了。”
白猿老翁如获至宝,接过葫芦就猛灌了一大口,脸上露出极度陶醉的神情。
随后,他对着顾休恭恭敬敬地弯腰一拜,默默地走到武馆大门口,一屁股坐下,双目微阖,如同一个最忠诚的门房。
一个天人境的门房。顾休想想都觉得离谱。
他拖着躺椅,爬上了武馆的屋顶,终于能安安稳稳地晒会儿太阳了。
闭上眼,他却睡不着了。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安乐镇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
无数道或感激、或崇拜、或敬畏、或贪婪、或恐惧的因果之线,从每一个镇民、每一个武者身上延伸出来,最终密密麻麻地汇集到了自己身上。
他成了这座城镇所有情绪的中心,所有因果的锚点。
他就是风暴本身。
逃到天涯海角,风暴也会在他身边重新形成。
“哈……”
顾休自嘲地笑了一声。
逃避,毫无意义。
一个念头,如同拨云见日,在他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
问题,从来都不是“如何逃离这场风暴”。
而是……
“如何在这场永不停歇的风暴里,造一个最坚固、最舒服的睡床。”
他想起了刚来安乐镇时,第一次在后院池塘钓鱼,鱼线传来的那股仿佛钩住了整片大陆的沉重感。
他当时以为是大鱼,现在才明白,他钩住的,是沉睡在自己“床”下的,一个世界的命运。
“唉,认命了。”
顾休睁开眼,眼神中最后的一丝迷茫和逃避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和……认命般的无奈。
他接受了,彻底接受了自己作为“风暴眼”的宿命。
就在他完成这最终的心态转变,主动接纳自身与此地所有因果的瞬间——
他身上那早已突破“天灾”级的庞大因果值,与他自身的【归墟境】气息,以及深埋在懒人武馆地下的叶擎帝遗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完美的、主动的共鸣。
这不再是被动的麻烦吸引,而是一次主动的“身份认证”。
如同,输入了最后一段正确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