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峰顶的灰败雾气似乎比往日更浓稠了些,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寂。
山下破败的草屋内,江白枯槁的身躯盘坐于地,如同扎根腐朽的枯木。
他周身并无磅礴的灵力波动,只有一股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腐朽死意,如同无形的漩涡,缓缓流转。
神秘玉石核心空间内,那浩瀚如渊的本源腐朽之力,已凝练至极致,灰红金三色交织,表面流动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墨绿毒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距离那传说中圆满无瑕的第九层巅峰,仅剩一层薄如蝉翼的隔膜!
“快了…”江白浑浊的眼珠深处,幽光闪烁。
他能感觉到,那层壁垒在磅礴力量的持续冲击下,正发出细微的哀鸣。
只需一个契机,一个足够分量的“燃料”,便能彻底捅破!
然而,巫云留下的最后一点万毒原液,也已消耗殆尽。
尸体资源也都消耗完了。
“擂台赛…”江白沙哑低语。
第二阶段擂台战,就在两日后。
十六强混战,步步喋血。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更多的“储备”!
念头一起,江白枯槁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出洞府,没有半分迟疑,径直朝着死人峰上略去。
目标直指更高层的筑基期墓园。
……
天圣宗一处虚空中。
恒月面沉似水,甄养心眼中燃烧怒意,两人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老疯子!”恒月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仗着点不知哪来的旧日余荫,竟敢如此折辱我等!此仇不报,我恒月誓不为人!”
“还有那江白小畜生!”甄养心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杀我彦儿,此恨滔天!那老疯子护短,李玄金又被不知名原因惊走……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
“逍遥?”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无为道人缓步走入,道袍无风自动,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淡漠:“二位师弟,稍安勿躁。”
恒月与甄养心立刻看向他,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无为师兄,你有办法?”
无为道人走到主位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玉石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人心上。
“宗门铁律,尊卑有序。我等身为峰主,若不顾身份亲自下场对付一个小辈,莫说疯子发疯,便是天老那里,也说不过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算计:“但…仙道无情,擂台争锋,本就是生死由命之地。同辈弟子之间,一时收不住手,力竭而亡。或是被某些阴狠毒辣、超出掌控的秘术反噬而亡,这种事情,难道还少吗?”
恒月与甄养心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师兄的意思是……”甄养心语气急促。
“让那些有资格站上擂台的天骄弟子,去争,去斗,去…‘失手’?”恒月嘴角勾起一丝狞笑。
“正是此理。”无为道人微微颔首,脸上波澜不惊,“同辈争斗,那老疯子再疯,也没有理由掺和进来。”
恒月与甄养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狠厉与快意。
“好!”恒月抚掌,“无为师兄此法甚妙!我们这就去联络那些擂台战的天骄!”
无为道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端起一杯早已冰凉的灵茶,轻轻啜了一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忌惮。
江白……云渺仙族的道果嫁衣……他不愿亲手沾染这份因果。
但借他人之手除掉这个可能影响顾秋露道途的隐患,同时还能卖恒月、甄养心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玄机峰,冷月洞府。
洞府内阵法森严,灵气氤氲。
冷月盘坐于寒玉床上,心神依旧震荡。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
嗡!
洞府核心的防护阵法,竟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
冷月悚然一惊,猛地睁开双眼!
什么人?
竟能无声无息穿透他精心布置的阵法?!
下一瞬,他瞳孔骤缩!
只见洞府中央的蒲团之上,一枚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暗银符文的储物戒,如同凭空生长出来一般,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空间撕裂的痕迹,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之前未曾发现!
冷月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小心翼翼地以灵力包裹神识,极其缓慢地探向那枚诡异的戒指。
没有陷阱,没有禁制。
神识探入的刹那,冷月呼吸猛地一滞!
戒指空间内,光芒璀璨!
堆积如小山的灵石,散发出磅礴精纯的灵气波动!
数量之多,足以支撑他数年修炼消耗!
数瓶贴着“焚血丹”标签的玉瓶静静悬浮,瓶内丹药猩红如血,散发着一股狂暴霸烈的气息——这是能瞬间燃烧精血,短时间内将实力强行拔高一个小境界的禁药!
后遗症极大,但生死关头,足以逆转乾坤!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由无数细密银丝交织而成、中心镶嵌着一颗幽蓝色晶石的阵盘!
阵盘之上,无数玄奥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流转,散发出一种冻结神魂、寂灭万物的恐怖寒意!
其品阶之高,远超冷月平生所见!
这绝非筑基期能轻易操控之物,其威力…恐怕难以想象!
就在冷月心神剧震之时,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银色灵力,毫无征兆地在他面前的虚空中凝聚,勾勒出几个杀气四溢、触目惊心的大字:
【擂台赛,杀江白!】
字迹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出现。
冷月死死盯着那枚静静躺在蒲团上的黑色戒指,又猛地抬头看向洞府顶部那依旧在缓缓平复的阵法涟漪,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了!
他知道这戒指是谁送来的了!
除了云端之上,那些掌控一切、视众生如棋子的存在,还有谁能如此轻易地将东西送到他这玄机峰亲传的洞府核心?
还有谁,会如此迫切地想要江白死在擂台上,甚至不惜提供如此恐怖的杀器?!
李家!天老家族!
李天然的死,李家明面上被迫退让,但这滔天血仇,岂会轻易咽下?
他们不能亲自出手,甚至不能动用明面上的力量去对付江白。
那么,借他冷月这把藏在暗处的“刀”,便是最好的选择!
冷月缓缓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最终,还是紧紧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黑色戒指。
一丝狰狞的、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杀意,在他眼底疯狂滋长。
江白,这次,看你怎么活!
死人峰后山,筑基墓园。
浓得化不开的灰雾如同实质的幕布,将整片区域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阴寒和浓郁的尸气,寻常炼气弟子靠近,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生机,化为枯骨。
一道枯槁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透了墓园外围那层黯淡的、由无数怨念死气交织而成的无形结界。
结界上荡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某种更高等阶的腐朽之力侵蚀消融。
江白站在墓园入口,浑浊的眼窝扫过这片死寂之地。
密密麻麻的墓碑如同沉默的森林,在灰雾中若隐若现。
每一座墓碑之下,都埋葬着一具生前至少是筑基期的修士尸骸。
岁月流逝,大部分尸骸早已彻底腐朽,只余枯骨。
但总有一些,因特殊环境、生前功法或随葬之物,尸身得以部分保存,甚至残留着些许未曾散尽的凶煞之气和生命精华。
这些,对江白而言,便是最好的资源!
他如同行走在自己后花园的猎手,枯槁的身影在墓碑间无声穿梭。
腐朽之力如同无形的触手,敏锐地感知着地下残留的气息。
“嗯?”他停在一座布满青苔、碑文已模糊不清的古墓前。
腐朽之力反馈回来,地底深处,一股深沉厚重、如同山岳般的土行灵力波动,虽然微弱,却凝而不散。
生前应是精修土系功法,肉身坚韧远超同阶。
就是你了!
江白枯槁的手指凌空一划,灰红色的腐朽之力如同最锋利的刻刀,轻易破开墓土禁制。
泥土无声翻涌,一具身披残破石甲、肌肉虬结如铁石、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青灰色的庞大身躯被腐朽之力托举出来。
尸体保存相对完好,只是双目空洞,散发着残留的凶煞之意。
一具防御力极强的土行筑基尸体!
他继续搜寻。
在一座寒冰凝结的墓穴中,挖出一具通体覆盖着薄薄冰霜、面容栩栩如生的女修尸体。
其丹田位置,依旧残留着精纯的冰寒灵力,指尖似乎还凝结着未曾散尽的冰晶。
冰系筑基。
一座墓碑被雷火劈得焦黑的墓穴下,拖出一具焦黑碳化、却隐隐透出赤红光泽的骨架,骨头上缠绕着丝丝缕缕未曾熄灭的电弧。
雷火双修,狂暴霸道。
还有一具浸泡在墨绿色毒液池中、皮肤呈现出斑斓毒纹的干瘦尸体;一具插满残破飞剑、仿佛被万剑穿心而亡、周身依旧散发着凌厉剑意的修士遗骸;甚至还有一具半人半兽、保留着妖兽特征的古怪尸身,散发着蛮荒凶戾的气息……
江白如同最高效的拾荒者,凭借着玉石对生命源质和腐朽之气的敏锐感知,精准地挑选着“猎物”。
短短一个时辰,十具形态各异、气息迥然但都蕴含着不俗能量残留的筑基期尸体,如同战利品般,被腐朽之力包裹着,悬浮在他身后。
这些尸体,有的狰狞,有的凄美,有的狂暴,有的阴毒,共同点是都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和不甘的残念,在这片死寂的墓园中,构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诸位师兄师姐,江白得罪了。”
江白意念一动。
嗡!
神秘玉石空间幽光闪烁,如同张开巨口的饕餮,将这十具价值连城的筑基尸骸收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江白如同完成了日常劳作,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这片阴森的墓园,重新融入死人峰那灰败的雾气之中。
死人峰下,破败的茅草屋内。
疯子道人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正毫无形象地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里抓着一只烤得焦黑、看不出原型的兽腿,啃得满嘴流油。
他浑浊的眼睛瞟了一眼刚刚回来的江白,大声道:“好徒弟,放心吧!擂台赛上好好打,往死里打!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骄!”
一日之期,转瞬即过。
天圣宗中央,那座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巨型演武场——天竞台,此刻已是人声鼎沸,灵气激荡!
十六强擂台生死战,即将拉开血腥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