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还搭在剑鞘上,指节微微发麻。那股从地底涌上来的力量已经沉下去了,可剑身的温度还在,像一块刚出炉的铁。
他没再看天。
月面那座塔的频率变了四长一短,他知道,不能再等。
“传令。”他开口,声音不重,却稳得像钉进地里的桩,“白虎营,进山谷埋伏。三更前到位,禁火、禁声、禁动旗。”
传令兵低头应是,转身就走。
“等等。”李文抬手,从腰间解下木剑,轻轻插进脚边的土里。剑身刚落,地面就震了一下,不是地震,是某种共振顺着泥土传了出去,像敲了一面看不见的鼓。
他知道,山谷里的三千人已经收到了。
赤奴站在三丈外,手按在弯刀上,没说话。他刚才亲眼看见那道金纹从剑柄爬到剑尖,也看见李文跪着握剑时,天上雷云扭曲的样子。现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要打谁?”
“贵霜前锋。”李文拔出剑,剑尖朝东一指,“三里外扎营,明日拂晓攻城。我们先让他们,动不了。”
赤奴咧了下嘴。
他知道李文不喜欢硬碰硬。可这次不一样。敌军先锋有五千重甲步卒,配骆驼骑兵千人,粮草充足,士气正盛。要拦,就得撕开口子。
可李文没下令强攻。
他转身走向浑天仪台,云姬正靠在基座旁闭目调息。她脸色还是白的,刚才那一撞让她空间感知乱了半刻。
“能用吗?”李文问。
云姬睁开眼,“能。但只能扫一次,太久会引动残留频率。”
“一次够了。”李文把罗盘放在浑天仪底座凹槽里,雪莲结晶还嵌在上面,微光一闪一闪,像心跳。
仪器缓缓启动,星轨投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停在东南方。
“找到了。”云姬声音冷,“九宫布阵,主将在中军,粮车在西北,马群在东南。”
李文点头,抽出木剑,在地上划了个方阵图。剑尖每点一处,地面就轻微震动一次,远处山谷里,白虎军团的阵型随之微调。
他不再用气运传令。
剑就是令。
人未动,局已定。
三更刚过,山谷里一片死寂。三千黑衣士兵伏在岩石后,每人手里一把短弩,箭簇泛着暗绿光泽。那是雪莲精灵提炼的麻痹毒素,一滴就能让壮汉瘫半个时辰。
他们等命令。
李文站在高坡上,望着敌营方向。火光点点,守夜的士兵来回走动,马匹偶尔嘶鸣。一切正常。
可他知道,不正常的是时间。
贵霜人习惯寅时开饭,卯时拔营。现在是子时三刻,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会醒来,披甲,上马,直扑荥阳城门。
可他们醒不了。
李文举起木剑,剑尖朝天。
一瞬间,剑身金纹亮起,一道极细的金线从剑尖射出,直冲低空,像一根线悬在天上。那不是光,是残余龙气被引动,在空中划出一道可视轨迹。
三千双眼睛同时看向那道线。
李文剑尖一压。
金线横扫,划过夜空,正对敌营九宫阵位。
下一秒,弩机声齐响。
三千支毒箭离弦,沿着金线轨迹飞出,划出赤金色火线,像一场倒灌的流星雨。箭落得极准——第一波打马群,第二波毁粮车,第三波直扑中军旗杆。
敌营炸了。
马匹中箭即倒,粮车被毒液腐蚀,木轮发黑断裂。旗杆被三支箭同时命中,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军旗砸进泥里。
混乱从最外围开始,迅速向中心蔓延。士兵爬起来想组织反击,却发现手脚发麻,站都站不稳。指挥官刚吼出一句命令,就被一箭射中肩头,整个人软倒在地。
没人死。
但没人能战。
李文收回剑,金线消散。他没再看战场,转身对赤奴说:“收兵。”
“不追?”赤奴皱眉。
“不是来杀人的。”李文说,“是来让他们知道,谁能在夜里,让他们动不了。”
赤奴沉默片刻,笑了。
他知道这仗打得有多巧。三千人没暴露位置,没近身搏杀,没损一兵一卒。可敌军五千先锋,全废了。
天刚亮,曹操的人就到了。
是夏侯渊亲自来的,骑马进城,下马就问:“昨夜是谁动手?”
李文在城楼上,正看着白虎军团回营。士兵们收弩入匣,动作整齐,没人说话,没人抢功。
“我。”李文说。
夏侯渊愣了下,“你?一个人?”
“三千人。”李文指了指山谷方向,“白虎军团,第一次出战。”
夏侯渊顺着看去,只见黑衣士兵列队入营,步伐一致,连呼吸都像踩着同一个节拍。他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这不是兵。
是刀。
他立刻回营禀报。
中午,曹操来了。
他没带兵,只带了两个随从,骑一匹青鬃马,停在城门外。李文亲自出迎。
曹操打量他片刻,忽然问:“那道金线,是你剑里出来的?”
“是。”
“能控多少人?”
“三千。”
曹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这支兵,比黄金还贵。”
李文没接话。
曹操又说:“中原现在乱,袁绍在北,刘表在南,我若请你们入主虎牢关,协防洛阳,你愿不愿?”
李文摇头。
“不愿?”
“不愿争地。”李文说,“白虎军团,只守一道。”
“哪道?”
“玉门。”
曹操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头,“好。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贵霜这次是试探。后面还有三万主力,带着攻城象。你这三千人,挡得住?”
“挡不住。”李文说,“所以我不挡。”
曹操一怔。
“我让他们,不敢来。”
曹操笑了。这次笑得久了些。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你那把剑……以后别在夜里用了。太显眼。有人会盯上。”
李文点头。
曹操上马,走了。
李文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木剑。剑身温热,金纹还在微微起伏。
他知道曹操说的是对的。
这把剑太亮了。
可亮一次就够了。
他转身走向军营,呼衍铁已经在等了。
“下令吧。”呼衍铁说。
李文把剑交给他。
“从今天起,白虎军团归你指挥。”
呼衍铁一愣,“你不带?”
“我不适合战场。”李文说,“你适合。”
呼衍铁低头看着剑,手指抚过金纹,忽然觉得这东西不该是武器,像某种信物。
“它叫什么?”他问。
“还没名字。”李文说,“等你给它起。”
呼衍铁沉默片刻,抬头,“叫‘断星’怎么样?”
李文没回答。
他抬头看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剑身上。金纹一闪,像回应。
呼衍铁把剑插进腰间,转身走向军营。
李文没跟。
他站在原地,摸了摸袖中的罗盘。雪莲结晶还在震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四长一短。
是三短一长。
像某种回应。
他皱了下眉。
远处,白虎军团的营帐整齐排列,三千黑衣士兵正在校场列队。呼衍铁站在高台上,举起木剑。
“今日起,我们是白虎军团。”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清了,“不争地,不夺城,只守一道。”
士兵齐声应诺。
声音不大,但稳。
李文转身要走,忽然停住。
他感觉剑柄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