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镜碎裂的瞬间，寒气顺着指尖倒灌进经脉，李文收回手，罗盘在袖中轻轻震了一下。他没再看那鼎，转身掀开帐帘，风雪立刻扑了进来。
呼衍铁跟上，一句话没问。
“往天山去。”李文说，“星落谷不能进，但解药还在。”
他记得赤奴提过一次，雪线之上有种蓝叶灵草，能化百毒，连千年寒冰里的古尸都能缓过一口气来。那时他没在意，现在却成了唯一的路。
队伍轻装出发，只带三日干粮和两坛葡萄酒。雪越往上越硬，踩下去像踩在铁皮上，马匹走不动，最后只能徒步。蒲公英精灵在前头飘着，绒毛沾了雪也不坠，轻轻一抖就继续往前。冰莲精灵贴地滑行，感应热源。走了半天，终于在一处断崖下发现异常——雪层下的温度比四周高出两度，而且有规律地起伏，像心跳。
“不是洞穴。”李文蹲下，手掌贴地，“是阵法。”
他让蒲公英精灵钻进缝隙，片刻后传回画面：冰层深处，一整片晶簇排列成环，中心竖着一根透明柱体，正缓缓脉动。柱子周围，长着几株蓝紫色的草，叶片泛着金属光泽。
“那就是灵草。”他说，“但有人守着。”
话音刚落，地面震动。三道人影从雪中破出，身高近丈，浑身覆着厚密白毛，眼睛是淡金色的。他们手持冰矛，矛尖对准李文咽喉。
呼衍铁拔刀，被李文抬手拦下。
雪人首领低头看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音节，像是石头在摩擦。李文听不懂，但明白意思——不许靠近。
他没动，从背囊里取出一坛葡萄酒，又摸出火石。雪人盯着他，矛尖没放。
李文把酒倒进随身带的冰碗，点火。火焰腾起，竟是蓝紫色的，酒香混着一丝甜露味，在风里飘开。这是精绝国失传的“燃露之礼”，云姬提过一次，说是远古时期用来祭山神的仪式。
雪人首领嗅了嗅，目光变了。他用冰杖敲地三下，声音低缓，像是回应。
李文等了几息，见对方没动手，便缓缓放下火石，双手捧碗，举过头顶。
首领盯着他，忽然伸手接过冰碗，凑近鼻尖深吸一口气，然后仰头将酒火一饮而尽。火焰从他嘴里窜出来，又在空中熄灭。他大笑一声，声音像雷滚过山谷。
接着，他用冰杖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指向山腹深处。
“可以走了。”李文说。
他们被带进冰窟。入口狭窄，里面却开阔，四壁全是晶簇，映得整个空间泛着幽蓝光。中央那根光柱更清晰了，根部缠绕着灵草的根系，像血管连着心脏。空气中有一股微弱的震颤，靠近时耳膜会发麻。
李文让蒲公英精灵先探。精灵靠近光柱，绒毛忽然全部竖起，随即传回信息：这频率，和植物精灵的生长律动几乎一致。不是巧合，是同源。
“难怪灵草能解毒。”他低声说，“它本身就是活的净化源。”
雪人首领走到光柱前，抽出骨刀，在掌心一划，血滴落，正好落在灵草根部。光柱闪了闪，变得稳定。他转头看向李文，眼神明确——你也得这么做。
李文没犹豫，划破手掌，血滴下去。
灵草轻轻一颤，一株自动断裂，浮到他掌心。叶片冰凉，但内里有股暖流顺着皮肤渗进来，他手臂上那道绿痕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有效。”他说。
首领点点头，又指了指光柱，做了个双手合拢的动作。李文明白，这是在说——这里的力量，愿意与你共享，但要有诚意。
他想起还有一坛酒，拿出来，当着全族的面，倒进冰池。然后唤出甘蔗精灵，让它分泌甘霖。甜雾升腾，弥漫整个冰窟。雪人们起初戒备，后来有几个小孩凑近，舔了舔雾气，笑出声。
首领大笑，取来一块冰晶，用骨刀刻下几道纹路，递给他。
呼衍铁看不懂，李文却认得。那是古羌语的变体，意思是：“雪域之息，与耕者共流。”
“三年内，可入圣地三次。”他翻译给呼衍铁听，“每次不超过一日。”
呼衍铁皱眉：“他们信你？”
“不是信我。”李文收起冰符，“是信这酒里的诚，和血里的真。”
他低头看掌心的灵草，叶片上的光比刚才亮了些。绿痕还在，但不再扩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走吧。”他说，“回程别走星落谷。”
队伍原路返回。风雪小了些，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冰晶上，像撒了一地碎银。李文走得很稳，手里的灵草贴着皮肤，温温的。
快到山脚时，他停下，回头看了眼雪人部落的方向。那根光柱在冰层下若隐若现，像大地的脉搏。
“呼衍铁。”他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植物精灵能长，能产，能抗毒？”
呼衍铁摇头。
“可能不是我们在用它们。”李文摩挲着灵草叶片，“是它们，一直在等我们回来。”
他没再说话，继续往下走。
太阳升到中天时，队伍翻过最后一道雪岭。前方是荒原，风干冷，吹得人睁不开眼。
李文解开外袍，把灵草放进贴身的布袋。布袋是旧的，边角磨得发白，但干净。他系紧绳子，感觉到那股暖流还在。
呼衍铁走在旁边，忽然问：“接下来去哪儿？”
李文抬头，看见远处有一缕烟升起，像是有人在烧火。
“先找人。”他说，“把这草试了。”
他迈步往前，脚踩在硬雪上，发出咔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