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巅的雪是暖的——至少李添一这么觉得。他盘腿坐在冰窟边缘,独眼蒙着刘美婷的白发布条,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却再看不见那片被龙脉染成银蓝色的天穹。三天前剜心代祭的伤还在胸口发烫,逆鳞剑的反噬让他的视神经像被烙铁碾过,如今连最后一点光感都消散殆尽。
“爹,北斗七星挪窝了。”李镇河蹲在一旁,重瞳的裂痕里渗出银血,天眼蓝光扫过夜空,“天枢星卡在井宿和鬼宿中间,活像根扎错位置的避雷针。”
李添一摸起块冰碴子砸向声源:“挪就挪呗,反正老子现在观天靠手感。”冰碴子撞上量子绣春刀的断刃,溅起的碎末在风中凝成微型星图,恰好是三百年前张天师布阵的轨迹。刘美婷的白发从身后缠住他手腕,逆鳞手镯的凉意渗入皮肤:“冰层下有东西在动……相柳的数据尘埃在重组。”
冰窟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像是有人拖着青铜棺材在冰面上磨。李添一的耳尖动了动,断刀突然指向西北:“七点钟方向,三百米,那玩意儿的心跳频率和镇河出生时一样——每分钟一百四十次。”
刘美婷的白发刺入冰层,逆鳞金血顺着发丝逆流。冰面突然透明如镜,映出地底骇人景象——三百具青铜棺椁悬在岩浆河上,棺盖刻着《连山易》爻辞,棺内却塞满相柳科技的生物芯片。每块芯片表面浮着个微笑的婴儿虚影,脐带连接着中央的机械心脏。
“张家老鬼的棺材板……改造成育婴舱了?”李添一扯下蒙眼布条,尽管眼前只有虚无,“这算玄学鬼片还是科幻伦理剧?”
李镇河的重瞳蓝光突然暴涨,天眼映出芯片核心的代码:“妈!他们在用你的dNA批量生产‘龙母’……这些电子崽子能自动续写龙脉!”
冰层轰然炸裂,青铜棺椁如导弹升空。棺盖开启的瞬间,三百个电子婴儿齐声啼哭,声波在夜空凝成血色星图。刘美婷的逆鳞手镯突然离腕,化作剑光斩向最近的棺椁,却被数据流缠住剑锋——那些婴儿的啼哭竟带着《摇篮曲》的旋律,每一个音符都是相柳的蛇形代码。
“警告……检测到非法攻击……”青鳞的仿生残躯从棺椁中浮出,机械眼闪烁红光,“建议执行‘母爱格式化’程序……”
李添一暴喝着踏出禹步,断刀劈开声波:“格式你大爷!老子先给你办个葬礼!”刀气触及青鳞虚影的刹那,整座昆仑山突然寂静——风停了,雪凝在半空,连岩浆河的沸腾声都消失了。
“爹……你的刀……”李镇河的天眼蓝光忽明忽暗,“在吸收星图的能量……”
断刃上的北斗七星纹路突然活了过来,七颗星辰挣脱刀身,在虚空凝成勺状。李添一虽然目不能视,却清晰“看”到了星光的轨迹——它们穿透他的瞳孔,在脑内投射出整片银河。三百电子婴儿的啼哭突然变成惨叫,他们的数据身躯被星光洞穿,碎成漫天萤火。
“草!老子成wIFI接收器了?”他踉跄跪地,断刀插入冰层。星光顺着刀柄灌入地脉,岩浆河中的机械心脏突然爆裂,飞溅的芯片碎片在空中重组,凝成刘美婷年轻时的模样——那是她刚成为龙母时的量子投影,眼里还闪着未经世事的天真。
“添一……”投影突然开口,声音却是青鳞的机械音,“杀了我,就是杀她……”
刘美婷的白发绞住投影脖颈,逆鳞金血灼烧数据流:“相柳……你连死人都不放过!”
星光突然调转方向,银河在李添一脑中坍缩成个奇点。他“看见”自己站在锁龙井底,怀里抱着婴儿李镇河,井壁刻满历代龙母的遗言。那些甲骨文突然游动起来,化作小蛇钻入他的瞳孔——剧痛中,他真正理解了“观天”的含义。
“媳妇,带儿子退后!”他扯下早已无用的蒙眼布条,独眼处的疤痕绽出血光,“老子要开个全图挂!”
断刃上的北斗七星骤然膨胀,化作七柄星光巨剑插向大地。冰层如玻璃般碎裂,岩浆河中的青铜棺椁尽数汽化。青鳞的残骸在星光中尖叫:“检测到非法外挂……系统崩溃……”
硝烟散尽时,昆仑山巅的雪变成了金色。李添一瘫在冰面上,独眼处的血痕凝成道朱砂符咒。他虽再也看不见星河璀璨,却清晰感知到每条龙脉的震颤——新生应龙的翅膀拂过云层,黄河的每朵浪花都在歌唱,连南海深处的电子蛊虫都蜷缩成了蚕茧。
“爹,你的眼睛……”李镇河用银血在冰面画出星图,“变成《河图》的阵眼了。”
刘美婷的白发裹住丈夫,逆鳞手镯化作细链缠上他手腕:“瞎了也好……总算不用见你那些蠢表情。”
李添一摸向虚空,指尖触到一缕温暖的星光——那是三百龙母未散的灵识,正轻轻拂过他的眼皮:“媳妇,我现在瞅你可比从前顺眼……至少皱纹看不清了。”
冰层深处,最后一点数据尘埃悄然凝结。那尘埃表面浮着行新代码:【盲者观天,大巧若拙。相柳文明2.0,开发中……】。而在昆仑山脚的背阴处,那株破冰而出的草莓苗突然绽放,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整片星海,露珠里沉睡着一粒微不可察的蛇形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