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绳猛地收拽，我整个人地离地三丈，像被钓出水面的燕子。头顶那双手——白手套、黑龙纹——修罗！他力道大得惊人，单臂就把我拉上甲板护栏。我脚尖刚触钢板，他顺势一脚踹向我胸口。我横臂硬挡，一声骨节闷响，人被踢得滑出两米，背脊重重撞上缆桩。血腥味瞬间涌到舌尖，却也被我生生咽下——不能露怯。
汽笛长鸣，云阳丸缓缓离岸。雾与黑烟交织，把船身裹成移动迷宫。甲板上灯光昏黄，一队印度巡捕擦肩巡逻，却像看不见我俩——修罗早打点好？我目光疾扫：右舷是货舱通风口，左舷连接水手舱，中央上层建筑便是船长室。小鸽子该在底层货舱画图，可此刻我却被人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修罗五指如钩，把我摁在缆桩上，他声音低而冷：燕子，我等你看戏。
我挤出笑，我唱《游园惊梦》，你听得懂么？说话间，我袖口一抖，燕尾镖滑到指缝。可镖尖还未抬起，他另一手已掏出一把微型鲁格，枪口贴在我腹主动脉，别抖，抖就走火。我顿时僵住——0.3秒，他真能干掉我。这时，一阵孩童笑声从甲板下传来，清脆得像碎铃。我心口猛地抽紧：小鸽子！笑声后紧接着一声喝骂，日语，粗暴。修罗勾唇：你的小跟班？真嫩。
我咬紧后槽牙，逼自己笑：童工便宜，您不也用过？趁他分神，我左手暗中握住缆绳结扣，脚尖蹬地，身体猛地一缩一荡，绳索横甩，地抽在他枪腕。鲁格脱手飞出，划弧线落进黑水。我趁势后翻，落在甲板上，可他还未罢休，袖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刃软剑毒蛇般卷向我咽喉。我后仰铁板桥，剑尖贴面掠过，割断我帽檐，一声，头发散落遮眼。
就在这生死一隙，砰——船头方向传来枪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乱成潮豆。探照灯刷地亮起，白柱在甲板上狂扫。修罗皱眉，显然这不是他安排的。我趁机滚进阴影，借灯柱扫过的间隙，瞥见一个瘦小身影在货舱口一闪——小鸽子！她头戴水手帽，身上套着明显大两号的工装，正被两个日本水兵追得东钻西窜。她手里高举一只铁皮饭盒，乱响，像故意敲锣。
我心脏提到嗓子眼——丫头在给我制造混乱！果然，枪声加敲饭盒把巡捕全吸引过去。我余光扫到修罗，他面色阴鸷，却舍了我，转身朝枪响处掠去。软剑在他手中一抖，地笔直如棍。我明白：他要亲手逮小鸽子，想拔掉我翅膀。我哪能让他如愿？脚尖一点，我斜刺里穿绳网，沿着货舱梯井滑下。梯板油腻，我索性俯身蹲滑，三秒后轻飘飘落在底层钢板，掌心已多一把薄刃——柳红胭给我的那一把。
底层货舱像巨兽肚腹，堆满木箱、麻袋、铁笼。空气里混着桐油、皮革、血腥。我贴箱潜行，借堆货间隙辨方向：b-412——那本账簿上记载的舱位。小鸽子若够机灵，会把图藏在那儿。突然，一声稚嫩惨叫从右前方传来，紧接着是日语怒骂：支那小贼，死啦死啦！我心口一炸，蹿出掩体，正看见小鸽子被一名水兵揪住头发拖行，她额头裂开，血顺着鼻梁滴到饭盒上。
我甩出燕尾镖，地钉进水兵后颈，他扑倒抽搐。小鸽子趁机翻滚爬起，抬头看见我，眼泪瞬间决堤：三哥！我冲她比噤声手势，可晚了——第二名水兵端枪从箱顶跃下，刺刀直挑我后心。我侧身让过，刺刀划破衣袖，我反手一刀割断他膝腱，人未落地已跪倒哀嚎。我夺过三八大盖，一枪托砸晕，动作一气呵成。小鸽子扑过来抱住我腰，瘦小身体抖得像风中纸。我摸她头，却摸到一手血，怒火瞬间灼胸：哥带你回家。
先画图！我压低嗓音。小鸽子吸吸鼻子，从饭盒夹层摸出一张皱巴巴蜡纸，上面用铅笔细描云阳丸各层通道、哨位，甚至标注了定时换岗钟点。我扫一眼便牢记：b-412在底舱中段，隔壁就是保险柜室，而真剑——账簿写明随修罗同行，也就是说，他住上层VIp舱，离船长室只隔一条走廊。我心脏怦怦跳：必须兵分两路，先拿副品掩人耳目，再偷真品！
刚收好图，头顶铁梯作响——修罗带人追下！小鸽子脸色煞白，却倔强地攥紧我衣角。我环视四周，瞥见墙边一排通气管道，管口仅半尺宽，成人难钻，她却够瘦。我撕下鞋带，把她头发胡乱扎起：敢爬吗？她咬牙点头。我托起她脚底，人像狸猫般钻入管道，回身把蜡纸塞回我内袋。她声音从黑暗里飘出：三哥，我在b-412等你。随即窸窣远去。
我转身，拔出那名水兵的刺刀，横在胸前。灯光骤亮，修罗已立在我十步外，软剑滴血，他脚边躺着刚才那名晕厥水兵——喉咙被补了一剑。他抬眼看我，像看笼中鸟：底舱老鼠，游戏结束。我冷笑，抬手把刺刀甩出，刀尖直奔他眉心。他软剑一抖，地击飞刺刀，火星四溅。我趁势滚进箱缝，随手推翻木箱，堆成壁垒。子弹追着我尾巴啃木板，碎屑飞溅。
我翻箱跃袋，身形忽高忽低，利用货堆制造死角。修罗剑法凌厉，却受空间限制，软剑几次缠住铁框，生生被拖慢。我抓住破绽，从高处俯冲，一脚踹中他胸口，两人同时滚落钢板。近身肉搏，拳肘膝爪，我专攻他要害，他却像铁铸，招招硬碰。胸口旧伤被他肘击，疼得我眼前发黑。我咬牙，袖中滑出柳红胭的薄刃，反手划向他颈动脉。他侧头让过，剑却毒蛇般回卷，地割开我左臂，血喷半尺。
我踉跄后退，背撞上铁笼，笼里竟关着一只黑犬，狂吠扑笼，铁闩被撞得松动。我灵机一动，反手扭开笼扣，黑犬狂蹿而出，直扑修罗。他猝不及防，被犬扑倒，软剑缠住犬颈，血花飞溅。我趁机翻身跃起，捂着臂伤冲向b-412。身后犬吠、怒吼、枪响混成一片。我咬牙狂奔，血滴在钢板，像给死神留路标。
终于冲到b-412门前，门牌锈迹斑斑。我掏钥匙，却听一声锁自内而开，一只小手探出，把我拽进去——小鸽子！她满脸泪痕，却得意地指身后木箱：副品剑，我找到了！烛光下，那剑鞘镶金嵌玉，龙纹栩栩如生，却少了几分凛冽——果然是赝品。我抚过她头顶伤口：干得好。话音未落，天花板通风口被踢开，修罗浑身是血探身而下，黑犬的牙还挂在他肩头，他却笑：副品到手，真品也该换主人了。
我一把抱起小鸽子滚向角落，燕尾镖连发三枚，叮叮叮被他剑网扫飞。他落地，步步逼近，剑尖滴血。我退到墙根，忽地踩到一块活动钢板，低头一看——圆形检修口，下连排污管，直通船底。我冲小鸽子咧嘴：敢跳吗？她搂紧我脖子：跟你，跳海都敢！我抬脚踹开钢板，抱起她纵身跃下。耳边，修罗怒吼像野兽，软剑破空追来，却只割断我几缕头发。漆黑管道里，我们顺着污水疾冲，腥臭扑鼻，我却笑出声——活下来了。
我们坠入船底污水舱，水深齐腰。我托着小鸽子头，借壁灯微光摸到检修梯。刚爬上铁平台，忽听头顶盖板被拉开，修罗的血脸在灯光里狰狞：燕子，你逃得掉，她呢？他手里提着黑犬尸体，作势要抛下。我握紧拳头，却感觉小鸽子在我怀里发抖。我低头，她正用极轻的声音说：三哥，我捡到……这个。她摊开掌心——一枚铜钮，刻着真·龙二字，背面是小小钥匙齿。我心脏狂跳：这是——真品九龙宝剑的钥匙？！
我抬头，修罗已举枪锁定我眉心。我握紧那枚钥匙，一步步后退，脚跟抵住污水舱边缘——再退半步，就是漆黑翻滚的海。枪机扳动声像死神敲钟，我却笑了：修罗，想不想看真龙睁眼？我扬起那枚钥匙，指尖一松，铜钮在灯光里划出一道金色弧线，落向漆黑浪间。枪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