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苏府书房内烛火未熄。
苏倾月坐在电脑前,屏幕幽光映在她清冷的眉眼之间。
U盘静静插在接口上,那段录音她已反复播放了十七遍。
每一次听,那低沉沙哑的男声都像一根细线,从记忆深处缓缓抽出,牵动她心底最不敢触碰的角落。
“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织脉’仍未断绝……下一个危机,将在梅雨季爆发。”
她指尖轻点鼠标,声纹分析程序终于完成比对——匹配度92.7%。
不是完全一致,但足以让她心脏骤缩。
这不是伪造,也不是幻觉。
这声音的呼吸节奏、语调转折、甚至那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咳嗽,都与师父沈青梧如出一辙。
而文件属性显示:最后一次修改时间,三个月前。
她瞳孔微颤。
师父葬身火海已是十年前。
她亲手收殓骨灰,供奉灵位,年年清明焚香祭拜。
可如今,一个本该死去的人,竟留下了三个月前的录音?
除非……当年的大火,并非意外。
除非,师父根本没死。
她猛地站起身,将热力图重新投影至墙面。
猩红的光点密布长江中下游,武汉、南京、合肥、杭州、南昌……每一座城市都像是被圈定的猎物。
她调出历年气象数据,叠加洪涝地图——重合率高达83%。
毒素需高湿环境激活,而梅雨季正是天然温床。
“他们不是在做实验。”她低声自语,嗓音冷得像冰,“他们在铺网,等一场天时。”
门被推开,傅司寒大步而入,黑衣未换,肩头还带着夜露的湿意。
他目光扫过墙上的热力图,眉头紧锁:“气象局内部通报确认,未来六周,副热带高压异常滞留,长江流域将迎来十年最强持续性降雨。部分地区累积雨量可能突破历史极值。”
他顿了顿,看向她:“你相信这块玉能预知疫情?”
苏倾月没有回答,而是抬起手腕,将胸前那枚温润玉质徽章轻轻托起。
在灯光下,经络纹路隐隐泛着银芒,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它不会说话,但它记得。”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师父教我第一课时就说:医者三觉——手感、心觉、天觉。我们靠仪器看病,而天地自有它的语言。这徽章,是‘天觉’的钥匙。”
傅司寒沉默片刻,终是点头:“你需要什么,我立刻调动资源。”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加密通讯频道,接连连线三人——百年药堂“济世堂”传人张药师、退休疾控检验师老康,以及两位隐居山林的非遗中医。
五地视频接通,她将热力图共享,语气沉稳:“各位,我们没有时间等官方预警。诺维安的第一波毒理试验以学生为目标,第二波,必然会借助天灾之势,扩散更隐蔽、更持久的神经毒素。”
张药师抚须皱眉:“单靠中药防御群体感染,难如登天。”
“所以我不打算用传统方式。”苏倾月调出音频波形图,指向《归月吟》的主旋律频率,“这是我公开治疗中毒学生的背景音乐。数据显示,康复者在聆听此曲时,脑电波a节律显着增强,自愈能力提升40%以上。我怀疑,这种频率能激活人体经络的共振反应。”
她顿了顿,目光坚定:“我要构建‘经络抗毒方阵’——以《归月吟》为声波基频,配合特制香囊佩戴,形成群体免疫屏障。”
老康眼睛一亮:“你是想用‘外感引内调’?类似古代避瘟法?”
“正是。”她点头,“张老,您祖传的‘避瘟散’能否改良?加入断息藤解引子,压制Neuroxinb的潜伏激活路径?”
张药师沉吟良久,忽然拍案:“可行!老朽这就翻祖方!”
三天后,第一批“护心佩”制成——小巧锦囊,内置九味药材,表面绣着半朵木槿花。
小宇主动请缨,在康复学生群发起“百人试戴计划”,每日记录心率、体温、梦境频率等数据。
结果令人震惊:佩戴者夜间惊醒率下降72%,噩梦减少85%,更有七人反馈梦见“月下古殿,有人授针”。
而最诡异的是——苏倾月胸前的徽章,在收到第七份有效数据后,表面经络纹路骤然亮起三处新节点,延伸出三条未曾标记的红色路径,直指三个尚未列入预警名单的城镇。
“它在学习。”她凝视着徽章,指尖微凉,“它知道更多。”
卫健委特别调查组紧急召开会议。
尽管周明远已被停职查办,其残余势力仍冷嘲热讽:“仅凭一首歌、一块玉符预测全国疫情?这是封建迷信还是玄学占卜?”
就在此时,李校长拄拐走入会场。
全场寂静。
这位曾执掌教育界三十年的老者,如今白发苍苍,背脊佝偻,手中却捧着一份由上千名家长联署的请愿书。
“我曾因怕担责而沉默,害了一个孩子流落乡野,害了无数学生险些丧命。”他声音颤抖,眼中含泪,“今天,我不想再让孩子们用命去填错。”
他将请愿书放在桌上,一字一句道:“我们愿意试用‘护心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希望,也值得赌一次。”
陆记者全程直播,舆论瞬间沸腾。
“请给护心佩一次机会”“我们相信苏医生”冲上热搜榜首。
最终,委员会妥协:允许在低风险社区开展试点投放。
消息公布的当晚,苏倾月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灯火。
傅司寒立于身后,低声问:“接下来呢?”
她握紧徽章,目光投向南方阴云密布的天际。
“风暴还没来。”她轻声道,“但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第二天清晨,苏州某老旧小区监控画面一闪而过——一名戴帽男子悄然出现在单元楼道,手中提着数袋发黑霉变的谷物,轻轻堆放在通风井旁。
无人察觉。试点首日,清晨六点十七分。
苏州姑苏区一栋老旧居民楼内,警报拉响。
短短两小时内,三单元十七户居民相继出现头晕、恶心、短暂失忆等症状,最严重的是一位七旬老人,送医途中突发心律失常,险些猝死。
消息传到苏府时,苏倾月正将最后一枚“护心佩”装入特制药箱。
她抬眸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太快了,比她预判的时间提前了至少十天。
“他们知道我们在盯。”她低声说,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这不是意外爆发,是冲着试点来的挑衅。”
傅司寒站在门边,黑色风衣未脱,眉宇间压着一层寒霜。
他刚收到情报:昨夜监控拍下的那名戴帽男子,在放置霉变谷物后仅用十八分钟便消失于城市盲区,所有交通摄像头集体“故障”。
专业,高效,不留痕迹。
“走。”他只说一个字,伸手接过药箱,目光却始终锁在她脸上,“你负责救人,剩下的,我来处理。”
救护车鸣笛划破晨雾,苏倾月抵达现场时,整栋楼已被疾控人员封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甜腥味——那是神经孢子激活初期特有的挥发性代谢产物,普通人闻不到,但她的嗅觉经师父多年训练,早已超越仪器极限。
“立即疏散非症状居民,关闭通风系统!”她一边下令,一边快步走入污染区。
没有防护服,也没有犹豫。
胸前的玉质徽章贴着肌肤,已开始微微发烫。
她在三楼拐角处停下脚步。
那里,几袋发黑结块的稻谷被故意堆叠在通风井口,表面覆盖着肉眼难辨的灰白色菌丝。
检测仪刚靠近,数值瞬间飙升。
“神经毒素-b复合变种……还加入了诱导剂。”她冷笑,“想让毒素通过空气快速渗透神经系统?可惜——”
她从药箱中取出护心佩,一枚枚分发给尚清醒的居民。
“戴好它,闭目静坐,听我声音引导呼吸。”语气温柔,却不容抗拒。
随后,她挽起袖口,银针自腕间暗匣滑落。
指尖捻针,落穴如雨。
百会、神庭、内关、太冲……每一针都精准刺入关键经络节点。
随着针尾轻颤,《归月吟》的旋律从她随身音响中缓缓流出,空灵婉转,似月下溪流。
奇迹般地,原本躁动不安的病人逐渐平静,呼吸趋于平稳,心率监测仪上的波形由紊乱转为有序。
就在此刻——
胸前徽章猛然一震!
苏倾月瞳孔骤缩,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入黑暗。
眼前浮现出一道模糊背影:黑衣男子疾步逃离,左手提袋,右手下意识抚过右腕内侧——一道青灰色纹身一闪而过:NVL-7341。
诺维安生物实验室三级研究员专属编号。
画面瞬息消散,她踉跄半步,被傅司寒稳稳扶住。
“看见什么?”他声音低沉,眼中风暴翻涌。
“证据。”她喘息稍定,抬眼看他,眸光锐利如刀,“他们在用人命做活体测试,而这只是开始。那个编号……查它,我要知道背后是谁在指挥。”
傅司寒当即掏出手机,拨通海外情报网最高权限频道:“启动‘鹰眼’计划,全球范围内定位NVL-7341所有关联信息。我要他在过去五年内的行程、通讯记录、亲属关系——哪怕一根头发丝,也要挖出来。”
与此同时,他转身下令傅氏物流总部:“调用全部冷链运输资源,优先配送护心佩至热力图标注区域。七十二小时内,两万枚必须到位。”
夜幕降临,暴雨倾盆。
返程车上,苏倾月靠窗闭目养神,手腕上的银针尚未拔下。
忽然,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一条匿名短信悄然弹出:
“你救不了所有人。”
附图是一张病童照片——孩子蜷缩在床上,脸色青紫,床头挂着一面残破绣帘,背景深处,隐约可见一座雕工诡异的宫殿浮雕:蛛网状纹路中央,一朵木槿花半开不谢,正是“织宫”图腾。
她的呼吸一顿。
指尖缓缓抚过胸前徽章,低语如风:“师父说过,毒脉织网,医者织命……你们怕的不是失败,是有人真的能‘织出活路’。”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自动跳转界面。
一张动态地图浮现,长江流域之上,第七个红点仍在闪烁。
而在更幽深的西南腹地,第八个红点悄然亮起,坐标锁定三峡库区某无人岛礁,倒计时浮现:
+3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