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海狼号如一头真正的深海巨兽,在距离海面四十米的深度悄无声息地悬浮着。指挥舱内,只有仪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官兵们刻意压低的呼吸声。连续三天的搜索一无所获,仿佛日军船只都从这片预定的“狩猎区”蒸发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保持耐心,”雷诺艇长靠在潜望镜导筒旁,声音平稳,“猎物的味道会来的。”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声呐员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接触!螺旋桨噪音,方位2-1-0,距离约一万米,单轴,低速……像是艘大家伙。”
舱内的气氛瞬间绷紧。林晓从海图桌旁直起身,与雷诺交换了一个眼神。雷诺立刻下令:“航向2-1-0,潜望镜深度,慢速接近。”
海狼号以一个极小的倾角悄然上浮。当潜望镜升起,雷诺将眼睛凑上去,仔细调整着焦距。昏暗的视野里,一个模糊的船影逐渐清晰。
“目标确认,”雷诺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日本‘夕张丸’级货轮,目测排水量八千吨以上。单船航行,无护航。”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看它的吃水线,装得很满。”
“无护航?”林晓走到他身边,眉头微蹙。在经历了多次袭击后,日军仍让如此吨位的货轮单独行动,要么是兵力捉襟见肘,要么就是极其自信或极其疏忽。
“机会难得。”雷诺放下潜望镜,“将军,按计划登船检查?”
林晓略一沉吟,果断点头:“执行‘跳帮’程序。优先控制电台和驾驶室,尽量不破坏船体。让陆战分队准备好,动作要快。”
命令迅速下达。海狼号如同幽灵般浮出海面,在渐亮的天光中露出它流线型的黝黑脊背。早已准备就绪的登艇小组迅速放下橡皮突击艇,破开微澜,无声而迅疾地朝着那艘毫无察觉的庞然大物驶去。
货轮“九州丸”的甲板上,只有寥寥几个值更的水手,大多数船员还在梦乡。当第一个黑影利落地甩出钩索,矫健地攀上船舷时,一名打着哈欠的水手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直到冰凉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背,用生硬的日语低喝“不许动”,他才惊恐地意识到——遭遇海盗了!不,是传说中那艘神出鬼没的“海狼”!
战斗,如果那能称之为战斗的话,在十分钟内就结束了。驾驶台和无线电室被第一时间控制,少数试图反抗的船员被干净利落地缴械制服。整个过程中,只响起了几声短促的枪响和几声更大的日语呵斥,随即一切重归平静,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依旧。
林晓和雷诺带着几名技术士官登上了“九州丸”。船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日本人,此刻面色惨白,但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用带着口音的英语抗议:“你们这是海盗行为!违反国际法!”
雷诺没理会他,直接命令手下:“带我们去货舱。”
当沉重的货舱盖被撬开,手电光柱射入黑暗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舱内堆叠着整齐的、用防水帆布包裹的方块,一直堆到舱顶。一名士官用匕首划开一个包裹,露出了里面微黄而富有弹性的物质。
“橡胶!天然橡胶!”士官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他们连续打开了几个货舱,情况大同小异。除了大量的橡胶捆,还有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锡锭,同样堆积如山。
“船长先生,”林晓转向面如死灰的日本船长,语气平静,“看来,你给我们送来了一座移动的金山。”
根据船长室找到的货运清单,这艘“九州丸”装载了超过五千吨天然橡胶和近两千吨高纯度锡锭,正从荷属东印度群岛(今印度尼西亚)驶往日本本土。这些都是制造飞机、轮胎、电缆乃至炮弹壳不可或缺的战略物资,其价值,在战时已无法用普通的金钱来衡量。
“发了……我们这次真的发了……”随行的物资管理员喃喃自语,手电光在他因极度兴奋而涨红的脸上晃动。
林晓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下达指令:“立刻组织人手,清点核心物资。优先将部分橡胶样本和锡锭转运到海狼号上。通知轮机组,评估这艘船的动力状况,我们要把它开走!”
“开走?”雷诺有些意外,“将军,目标太大,风险很高。按照惯例,我们掠夺关键物资后就应该凿沉它。”
“不,这次不一样。”林晓摇头,目光扫过这座漂浮的宝库,“这些东西太重要了。全部沉入海底是极大的浪费。我们必须尝试把它带回去,哪怕只能带回去一部分,对根据地的意义也远超击沉十艘货轮。立刻检查船况和燃油储备!”
幸运的是,“九州丸”状态良好,燃油充足。在林晓的坚持下,一支精干的小组接管了货轮的操作。海狼号在前方引导,这艘被重新命名为“移动仓库一号”的俘虏货轮,笨拙但坚定地调转航向,朝着秘密基地的方向驶去。
航行变得异常缓慢而紧张。任何一个出现在天际线的黑点,都可能是一艘日军巡逻艇或飞机。每一分钟,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然而,巨大的收获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他们截获了一则日军巡逻艇发出的明码无线电讯号,正在询问“九州丸”的位置。显然,这艘宝贵货轮的失联,已经引起了日军的警觉。
雷诺看着林晓,语气凝重:“将军,我们带着这么个大家伙,就像举着火把在夜里走路。日本人丢了这么重要的物资,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估计,大规模的搜索网很快就要撒下来了。”
林晓站在“九州丸”的船头,迎着略带咸腥的海风,眺望着远方海天一色的地平线。身后是价值连城的战利品,前方是危机四伏的归途。这次“移动仓库”的丰收,究竟是命运的慷慨馈赠,还是一个足以将他们拖入深渊的诱饵?答案,就隐藏在那片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广阔蔚蓝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