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靴尖踏上的瞬间，林小满的指间符纸已撕开一道口子。
她手腕一抖，引魂符脱手飞出，在半空展开成弧形光壁，正撞上扑面而来的气浪。能量撞击发出沉闷爆响，像布帛被生生扯裂，光壁晃了两晃，终究没有碎。三人脚下的石板猛地一震，神秘人顺势跃前，短刃插进地面刻痕交汇处，刀身嗡鸣，一圈暗纹自刃尖扩散开来，勉强稳住祭坛基底。
“主柱！”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林小满没回头，膝盖在石面上擦过，滚向中央主柱。她伸手去摸怀中的古籍，指尖刚触到书皮，一股震荡波从头顶压下，仿佛空气都成了沉重的铁块。她咬牙撑住，将古籍按在胸前，另一只手探入衣襟，攥紧了那包月阴草。
祭坛上方，男人缓缓抬起脸。
风掀动他旧风衣的下摆，露出内衬磨损的边角。他的眼睛很亮，不是因为光，而是瞳孔深处泛着一层不自然的红。他站在那里，像是脚下这片龟裂的石台本就该属于他。
“你们毁了脉引阵。”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可这仪式，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双手猛然下压。
三道漆黑的能量柱从空中骤然凝成，直劈而下。西侧断柱首当其冲，轰然炸裂，碎石如刀片般四射。周予安残存的灵体还附在那根柱子上，气浪掀来时，他连挣扎都来不及，整个人被甩飞出去，魂体像风吹的烛火剧烈摇晃。
“周予安！”林小满扑过去，在他即将溃散的瞬间，一把将他按进古籍夹层。书页自动翻动，护魂阵的微光一闪，总算把那缕残魂裹住。她的手指蹭到了血——不知是谁的，混着草药的凉意黏在皮肤上。
东侧立柱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顺着石面蔓延。神秘人单膝跪地，左手撑着刀柄，右手猛地划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断裂的能量链接口上。血雾腾起，化作一道扭曲的符线，强行接续了中断的流向。
祭坛中央，月阴草叶片再度泛起霜白，符文逆向闪烁，仪式根基开始动摇。
母亲魂魄突然动了。她没有绕行，而是直接冲向第二波能量冲击的路径，透明的身体横挡在林小满前方。黑柱砸落，她整个身躯剧烈震颤，边缘出现细密裂痕，像是瓷器被烧裂。但她没退，反而抬手，将一丝极淡的暖流送进主柱裂缝。
林小满感觉到了那股温热。
她抬头看了母亲一眼，随即低头，用牙齿咬破指尖，将血抹进主柱裂纹。古籍摊开在膝前，她盯着那些跳动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残缺咒语。声音不大，却带着某种不容打断的节奏。
头目冷笑一声，双掌合十。
空气瞬间扭曲，地面裂纹中渗出暗紫色的能量流，顺着他的鞋底缠绕而上。他整个人浮空而起，悬浮在祭坛正上方，掌心之间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球体，颜色深得近乎发黑，边缘不断溢出细小电弧，打在石板上便留下焦痕。
“你们以为，靠这点执念就能改命？”他的声音变了调，像是多人同时开口，“这世界早就烂透了，每一个灵魂都是实验数据，每一次轮回都是程序运行——你们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那团能量球猛然下压。
神秘人拖着伤躯横移一步，短刃深深扎进胸口，刀身爆发出刺目青光。他以刀为枢，双臂张开，三角结界在最后一瞬成型，迎向落下的攻击。
轰！
结界与能量球相撞，发出玻璃崩塌般的碎裂声。第一道防线应声而破，但那一挡，终究让攻击偏移了几寸。余波扫过祭坛边缘，三块石板当场粉碎，母亲魂魄被掀翻在地，光芒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林小满还在念。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没停。血顺着指尖滴在古籍上，晕开几个字，又迅速被新的文字覆盖。周予安在书页间微微颤动，像是回应她的努力。
神秘人跪下了。
刀插在胸口，血顺着刀槽流下，在地上汇成一小滩。他的手臂还在撑着，结界虽破，但他用身体挡住了第二次冲击。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瞪着上方的身影。
头目悬在半空，掌中能量重新凝聚。
这一次，他不再说话。双掌缓缓拉开，暗紫光球分裂成三枚，分别对准主柱、古籍和林小满本人。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享受这一刻的掌控感。
林小满抬起头。
她看见母亲魂魄挣扎着站起，朝她点头；看见神秘人嘴角流血，仍死死握着刀柄；听见古籍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小满”。
她松开捂着草药的手，转而将整只手掌按进主柱裂纹。
血渗进去的瞬间，主柱发出低鸣，一道金光自底部升起，勉强撑住即将塌陷的仪式结构。月阴草在怀中轻轻一颤，幽蓝微光重新浮现。
头目的攻击落了下来。
第一枚能量弹击中主柱，金光剧烈晃动，裂纹扩大。第二枚直奔古籍，林小满本能地用身体挡住，后背重重撞在石台上，喉头一甜，但她没倒。第三枚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她知道原因。
因为母亲魂魄再次冲了上去，用尽最后力气撞向那枚能量弹。她的身体在接触瞬间开始消散，裂痕遍布全身，却始终没有放手。一点微弱的光从她胸口逸出，落在林小满脚边，像一颗不肯落地的星。
头目怒吼。
他没想到一个残魂竟敢正面拦截。能量弹在他控制下剧烈震颤，最终在空中炸开，余波将母亲魂魄彻底吹散。
林小满眼眶发热，但她没时间哭。
她抓起古籍，将周予安的残魂牢牢封在夹层，然后跪坐回原位，继续念诵咒语。声音比刚才更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
神秘人靠着断柱，刀已松动，血浸透前襟。他抬头看着林小满的背影，忽然笑了下，又咳出一口血。
头目第三次抬手。
这次，他不再分击。双掌合并，所有能量收束成一点，压缩到极致的暗光在他掌心旋转，祭坛四周的石板一块块翘起，像被无形之力撕开。
林小满感觉到怀中的月阴草在发烫。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将手掌再次按进主柱，血混着汗滑落，咒语念到最关键的一句。古籍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浮现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缓缓亮起。
头目的攻击终于落下。
一道粗如手臂的暗光柱从天而降，直击祭坛中心。神秘人用尽最后力气跃起，以身体为盾，迎向那道光。
撞击的瞬间，林小满抬起头，看见母亲消失的地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整座祭坛剧烈震颤，主柱从中裂开，古籍上的符号爆发出强光，而她的声音，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