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强行弹回现实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灵魂深处传来的那声细微“咔嚓”声却如同丧钟般在林恩脑海中回荡。
他猛地低头，瞳孔骤然收缩——夜莺手臂上那道裂纹，已从发丝般粗细扩大到了指甲划痕般明显，边缘散发着不稳定的、微弱的能量辉光，像一道刻在琉璃上的丑陋伤疤。
更糟糕的是，怀中“万机之魂”碎片传来的温润感，似乎也减弱了一丝。
维持“秩序静滞”所需的消耗，比他预想的更大，尤其是在经历了刚才那场短暂而剧烈的意识交融之后。
“该死！”林恩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自己的鲁莽，还是在骂这该死的命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调动那刚刚恢复少许的灵性，去“感知”那道裂纹，看看能否进行微弱的修补或加固。
然而，就在他的灵性触角即将再次接触夜莺的瞬间——
咕噜……咕噜噜……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某种粘稠液体在缓慢蠕动的声音，从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伴随着这声音，那股之前只是隐约被感知到的、带着霉味和古老恶意的窥视感，陡然变得清晰而尖锐起来。
它醒了。
并且被他们，或者说，被刚才夜莺状态波动散发出的异常能量，彻底惊动了。
林恩瞬间汗毛倒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从夜莺的裂纹上强行拉开。
他死死盯向黑暗的通道深处，将“机械之触”的能力提升到极限，尽管这让他本就疲惫的灵魂传来阵阵刺痛。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不是实体移动的脚步声，而是一种……环境的改变。
他借着“万机之魂”的微光，惊恐地看到，前方通道的岩壁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一片片湿滑、暗绿色的霉斑。
这些霉斑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扩张，彼此连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并且，一种低沉、混乱、充满了怨恨与饥饿的低语，开始直接在他的意识层面响起。
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而是无数负面情绪的杂糅，试图钻入他的脑海，污染他的思维。
“离开……滚出去……”
“饥饿……永恒的饥饿……”
“融入……成为养料……”
是那个古老意识。
它并非实体，而更像是一种弥漫在此地的、由漫长岁月中的负面情绪和某种污染凝结成的集体意识残留。
它感受到了林恩的虚弱和夜莺身上那非同寻常的“秩序”与“悖论”气息，将他们视为了美味的食粮和……可以侵占的“躯壳”。
林恩闷哼一声，死死守住灵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污染。
他知道，绝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个意识残留或许不够强大，但它占据地利，而且其污染特性极其麻烦，以他现在的状态，一旦被缠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条通道。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抱起夜莺，目光快速扫视前方。霉斑蔓延的速度很快，几乎封锁了前方的道路。
唯一的希望，是侧前方岩壁上一道不起眼的、更加狭窄的裂缝，那里暂时还没有被霉斑覆盖。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林恩咬紧牙关，抱着夜莺，踉跄着冲向那道裂缝。
身后的低语变得更加尖锐，岩壁上的霉斑仿佛活了过来，伸出无数细小的、菌丝般的触须，试图缠绕他的脚踝！
他猛地挥动手臂，将怀中“万机之魂”碎片的光芒催动到最亮
——这碎片蕴含着纯粹的秩序力量，对这类污秽混沌的存在有着天然的克制！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菌丝触须如同被灼烧般迅速收缩回去，发出细微的、如同油脂燃烧般的滋滋声。
霉斑的蔓延也为之一滞。
有效，但这消耗巨大。
碎片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一分。
林恩趁机冲到了裂缝前，毫不犹豫地侧身挤了进去。
裂缝后方，是一个更加低矮、充满积水的小型洞穴。
腐臭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他刚进入洞穴，就听到身后传来霉斑覆盖岩壁的窸窣声，那道裂缝正在被快速封堵。
他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冰冷的、不知深浅的污水，向着洞穴另一端隐约传来的微弱气流方向挪动。
怀中的夜莺依旧静滞，但那道裂纹在碎片光芒减弱后，似乎显得更加刺眼了。
他不知道这条水路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古老的恶意，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他稍微喘息、处理伤势和稳定夜莺状态的地方。
身后的低语和霉斑的气息被岩石隔绝，渐渐微弱下去。
但新的威胁，或许就在前方。
在蹚过一片尤其深浊的水洼时，他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他心中一动，弯下腰，忍着污水的恶臭，摸索起来。
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粗糙的物体。他将其捞起，借着重归微弱的碎片光芒看去——
那是一个人类的头骨。
骨质发黑，布满了细密的孔洞，仿佛被什么东西蛀空了。
而在头骨的眉心位置，镶嵌着一小块黯淡无光、如同黑曜石般的碎片，散发出与“万机之魂”和“重置密码”截然不同的、一种死寂、终结的气息。
林恩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东西……似乎也是某个“碎片”？它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死在这里的人，又是谁？
他来不及细想，将头骨和那黑色碎片一同收起。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抬起头，看向洞穴前方。
气流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机械运转的嗡鸣。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抱着怀中状态堪忧的夜莺，向着那嗡鸣声传来的方向，继续在黑暗和污水中，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