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17日,江城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晚上十点十七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值班室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值班民警李想抓起听筒,刚“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警察同志……我、我在城郊的废弃工厂里……这里有个人……好像死了……”
李想瞬间坐直身体,笔在记录本上顿住:“你叫什么名字?具体在哪个废弃工厂?有没有靠近现场?”
“我叫赵磊,是附近工地的工人,”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雨声,“就是……就是东环路那边那个老机床厂,我晚上出来买烟,路过的时候看见厂房里有灯……好奇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我没敢靠近,现在躲在工厂门口的树后面……”
挂了电话,李想立刻拨通了刑侦支队副支队长陆川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陆川的车停在老机床厂门口。雨刮器不停地左右摆动,模糊的车灯照出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江城机床厂”五个褪色的红漆大字歪歪扭扭地挂在门楣上,风一吹就发出“吱呀”的响声。
“陆队!”李想撑着伞跑过来,身后跟着两名技术科的民警,“报案人赵磊就在那边树下,现场初步看在最里面的装配车间,我们还没进去。”
陆川点点头,抬手理了理雨衣的领口,露出里面的警服。他今年三十五岁,干刑侦已经十二年,额角的一道浅疤是三年前抓歹徒时留下的,眼神总是比常人多几分锐利。他朝树底下望去,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正缩在树干旁,双手抱着胳膊,脸吓得惨白。
“赵磊?”陆川走过去,声音尽量温和。
赵磊猛地抬头,看见陆川的警徽,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警察同志,我真的没碰任何东西,我就看了一眼,那人脸色发青,躺在地上跟睡着了一样……”
“别急,慢慢说,”陆川蹲下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路过这里之前,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大概十点十五分左右,”赵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我从工地出来,要去前面的小卖部买烟,必经之路就是这工厂门口。平时这里都是黑灯瞎火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最里面那间厂房亮着灯,我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偷东西,结果走到窗户边,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人……”
陆川顺着赵磊指的方向看去,工厂最里面的装配车间果然亮着一盏白炽灯,灯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地上投出一块模糊的光斑。
“走,去现场。”陆川站起身,对技术科的民警说,“注意保护现场,尤其是地面和门窗,雨太大,别破坏了痕迹。”
几个人踩着积水走进工厂,废弃的厂房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脚下全是散落的零件和碎玻璃,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嚓”的响声。装配车间的门虚掩着,陆川示意技术科的民警先拍照,自己则站在门口观察。
车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正中央的位置躺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一盏临时拉的白炽灯挂在房梁上,电线拖在地上,连接着一个插线板。
“陆队,拍照完毕,可以进了。”技术科的老张举着相机说。
陆川戴上手套和鞋套,慢慢走进车间。他绕到尸体正面,蹲下身,心脏猛地一沉——死者他认识,是江城有名的企业家,盛华集团的董事长,周明远。
周明远的眼睛睁得很大,瞳孔扩散,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嘴角有少量白色泡沫。陆川伸手碰了碰他的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尸体也开始发凉,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小时以上。
“老张,查一下死者的身份信息,通知法医过来。”陆川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仔细搜,尤其是地面、门窗和插线板,任何细微的痕迹都别放过。”
老张点点头,立刻拿出手机联系。李想则跟着另一名技术科民警,开始在车间里仔细搜查。
陆川走到插线板旁,蹲下来观察。插线板是普通的家用款,上面插着白炽灯的插头,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插孔。他注意到,插线板的电线有一处轻微的磨损,露出里面的铜芯,而磨损的位置正好沾着一点黑色的污渍,像是油渍。
“陆队,你看这个!”李想突然在车间角落喊了一声。
陆川走过去,看见李想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里面还剩下小半瓶液体。“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标签已经被撕掉了,不知道是什么。”
陆川接过塑料瓶,对着灯光看了看,液体是透明的,没有异味。“交给老张,让法医一起化验。”他顿了顿,又问,“门窗呢?有没有被撬动的痕迹?”
“大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李想指着车间的门,“门锁是老式的插销锁,插销是插上的,没有撬动痕迹。窗户都是从里面关着的,玻璃也没有破损。”
陆川皱起眉头。反锁的门,没有破损的窗户,现场看起来像是一个密室。可如果是密室,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就在这时,老张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后脸色凝重地走到陆川身边:“陆队,法医那边刚回消息,说周明远的家属今天晚上八点多报过警,说周明远从下午四点出门后就联系不上了。还有,盛华集团最近不太对劲,上周刚被查出财务问题,股价跌了不少。”
陆川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明远的尸体上。企业家、财务问题、密室死亡……这起案子,显然没那么简单。
雨还在下,车间里的白炽灯忽明忽暗,映着陆川的脸,也映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无声的证词,已经悄然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