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给残破的军营镀上了一层廉价的金色，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汗臭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食物腐败气味。
于轩坐在一堆破损的盾牌上，手里端着他那伍长的“特权”木碗，眼神死寂地盯着碗里那坨东西。
它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毫无生气的灰褐色，质地粘稠得像是搅拌不开的水泥，表面还零星点缀着一些未能完全磨碎的、形态可疑的谷壳和黑色小点（他拒绝去猜测那是什么）。一股混合了陈年霉味、焦糊气以及某种类似泔水的酸馊味，顽强地钻入他的鼻腔，持续不断地挑战着他的呕吐反射。
“这玩意的主要成分真的是粮食吗？确定不是泥巴、锯末加上脚皮汗液混合发酵的产物？”于轩内心疯狂吐槽，“这异界的后勤长官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卧底？专门用这玩意儿削减我方战斗力？吃这玩意还需要敌人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吃死！”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对着碗里的糊糊默念：“老黑！老黑！扫描一下这玩意！看看有没有回收价值？哪怕能量+0.000001也行啊！或者直接把它回收了，给我换点压缩饼干成不成？”
手腕上的“老黑”毫无反应，甚至连一丝温热都欠奉，仿佛对这种“有机垃圾”鄙夷到了极点。
“妈的……瞧不起是吧？”于轩愤愤地想，“也是，你这破烂王好歹是文明遗产，有点品味正常。但这玩意儿……真是连破烂都不如啊！”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铁牛。这憨货正捧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盆（不知从哪找来的），吃得呼哧作响，碗沿糊满了粘稠的糊糊，表情居然带着一丝满足？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铁牛大哥……这玩意儿，味道咋样？”于轩忍不住问道，试图从这憨货这里找到一点正面评价。
铁牛从盆里抬起头，憨憨地笑了笑，抹了把嘴：“香！顶饿！比俺老家闹饥荒时吃的树皮观音土强多了！”
于轩：“……”好吧，是他冒昧了。这对比维度过于降维打击。
他又看向耗子。耗子正小口小口地吃着，每吃一口眉头就皱一下，显然也是吃得极其痛苦，但为了活命不得不咽。他注意到于轩的目光，苦着脸低声道：“头儿，知足吧。听说隔壁营那边，连这糊糊都开始兑水了，清得能照见人影儿！咱这好歹是稠的！”
瘸叔慢悠悠地喝着他那碗糊糊，表情高深莫测，像是在品鉴什么琼浆玉液，但微微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他叹了口气，幽幽道：“唉，想当年老头子我在边军那会儿，虽说吃的也不好，但偶尔还能见点油腥，碰上长官高兴，说不定还能赏块肉干嚼嚼。如今这世道……啧，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喽。”
于轩听得心里拔凉。连瘸叔这种老油子都这么说，看来改善伙食真是任重道远。
他强忍着生理不适，又扒了一口糊糊进嘴。那古怪的味道瞬间占领了整个口腔，粗糙的颗粒剌着喉咙，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味直冲脑门。
“呕……”于轩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他赶紧捶了捶胸口，强行咽了下去，感觉像是吞下了一口混合着沙子的浆糊，烧心挠肺。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轩内心咆哮，“老子穿越过来不是来参加异界荒野求生的！更不是来体验古代猪食的！必须想办法改善伙食！”
他想到了“老黑”之前解锁的【基础营养配比】知识。那知识包只是理论，告诉他士兵需要碳水、蛋白质、维生素，但没告诉他怎么在这个见鬼的军营里变出这些东西来。
蛋白质？除了耗子偶尔摸回来的那点肉干，主要来源可能就是糊糊里那些可疑的黑色小点了（于轩再次拒绝深想）。维生素？估计全靠糊糊里没挑干净的草根树皮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于轩感到了深深的无力。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原材料，屁用没有。
难道真的只能靠“老黑”多收点破烂，多积攒点能量，期待下次解锁个《土法大豆高效增产技术》或者《如何用烂泥培育可食用菌类》？
就在这时，耗子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塞给于轩：“头儿，尝尝这个。”
于轩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条黑乎乎、硬邦邦的肉干，看起来比糊糊还要可疑。
“这……哪来的？”于轩迟疑地问。
“嘿嘿，刚才去领粮的时候，顺手从辎重营那老书记官案板底下摸来的。”耗子得意地眨眨眼，“估计是克扣下来自己打牙祭的，便宜咱了！”
于轩看着那几条卖相堪忧的肉干，又看了看耗子那期待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这小子，虽然手脚不干净，但有点好东西还真想着自己。
他拿起一条肉干，用力咬了一口。好家伙！差点没把牙崩掉！这肉干硬度堪比铁块，咸得发苦，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烟熏味（或者说焦糊味？）。
但无论如何，这是实实在在的肉！是蛋白质！
于轩费力地咀嚼着，感受着那一点点肉味在口腔里蔓延，竟然觉得有几分……美味？
他把油纸包推回去：“大家分分吧。”
耗子愣了一下，连忙摆手：“头儿，不用，俺们……”他看了看铁牛和瘸叔。
铁牛盯着肉干，眼睛发直，喉咙滚动，但还是憨憨地说：“于兄弟你吃，你伤刚好，要补补。”
瘸叔也摆摆手：“老头子我牙口不好，无福消受喽。”
于轩不由分说，将肉干分成四份，塞给三人一人一份：“少废话，叫你们吃就吃！这是命令！”
三人看着手里那一点点肉干，都没再推辞。铁牛直接扔进嘴里，像嚼石头一样嘎嘣作响，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耗子小口小口地咬着，品味着那难得的咸味。瘸叔则把肉干揣进怀里，嘿嘿一笑：“留着明天泡糊糊里，能有点肉味。”
于轩看着他们，心里有些发酸。就这么点劣质肉干，就能让他们如此满足。
他再次看向碗里那坨灰褐色的糊糊，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妈的，不就是伙食吗？”于轩内心发狠，“老子一个现代兵王，还能被饿死？‘老黑’，你给老子争点气，赶紧升级解锁点有用的！耗子，以后多留意哪有搞食物的门路！铁牛，多吃点，攒足力气！瘸叔，您老见多识广，知道啥野菜野果能吃不？”
他拿起木勺，狠狠舀了一大勺糊糊，塞进嘴里，用力吞咽。
“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兄弟们天天有肉吃，有白面馍馍啃！”
这个目标，在当下看来，遥远得如同星辰大海。
但于轩觉得，比起什么争霸天下、报仇雪恨，这个目标似乎更实在，也更……迫切。
毕竟，肚子饿，它是真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