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畔君仿佛宋晖预料到了下来的话，冷声打断道：“你要我交代什么？我交代完了，能把我之前杀地下党的血债一笔勾销，让我无罪释放？”
“当然不能。”宋晖克制着恼怒，斩钉截铁地说，“人民法庭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现在我要问的是，万中庸的行踪和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乔畔君眼袋发青，一副从欲过度的模样，打了个瞌睡说：“没什么好处的事儿，我们还谈什么？”
“乔局长，咱要点儿脸成吗？”许憨勇对乔畔君翻了个白眼，说话带刺，“别的不提，单凭你和万中庸合伙炸结海楼害死了十五条人命，枪毙你都是轻的。现在你理直气壮跟我们讨价还价，真是死不悔改。”
【结海楼爆炸案】是万中庸安排人投放的炸弹，而乔畔君则是利用自己在侦缉队里培养的心腹，时时传递李尔福与许憨勇等人的动向，从而摸清温徇财要在结海楼设宴款待支持和平解放的民主人士，万中庸才临时投放的炸弹。
这一炸，许憨勇所带领的侦缉队警员几乎全军覆没，许憨勇和李尔福亦是受了重伤，和温徇财在医院歇了小半年才缓过劲来。
许憨勇对乔畔君的恨意不比宋晖的少。
许憨勇啪叽一下拍桌子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这么磨叽，我和宋队长也甭审了，干脆拉出去毙了得了。”
“毙了就毙了，早死早超生。”乔畔君百无聊赖地说。
看着许憨勇一脸怒气，乔畔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宋晖无从下手，扭头看向旁边的大玻璃镜子。
镜子映照着宋晖的倒像，而镜子另一面却是一间监听室。两名公安女警负责操作监听设备，沈楠与明丞拿着耳机听到审讯室中的对话。
透过单向透视玻璃看着里面的三个人，沈楠放下耳机，摇头啧啧道：“乔畔君身经百战，老奸巨猾不亚于万中庸，对审讯战术了如指掌，别指望着宋晖和许憨勇光说不练能撬开他的嘴，哪怕是福子和温爷这种审讯经验丰富的老手，没抓住他的死穴，没几回车轮战也审不下来。”
“宋晖和许憨勇就是打头阵的，先像熬鹰似的熬着他，等到小宫把乔畔君的死穴找到后，再一击必中。”明丞淡定地说。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是人精神最疲惫的时间段，也是最容易突破被审人心理防线的黄金时间。
注意到明丞频频瞥向电话机，沈楠笑着问：“这又把小宫扯进来，二哥儿您捏着乔畔君哪的死穴？”
“乔畔君此人心狠手辣，对我们的同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他枕边人极为多情，连被搜捕时都要跟情妇小柳绿告别，更何况妻儿家人。”明丞回眸看向沈楠，微微一笑，“我拜托小宫，打听乔畔君的家人被保密局的人藏哪儿了。”
沈楠了然一笑：“死穴捏的真是绝了。”
小宫自从跟随沈桉去了南京，一直潜伏在国防部三厅担任机要秘书。
直到四月份百万雄师过大江，解放了南京城。小宫和沈桉夫妇又跟随南京政府南逃，直到前几天才接到上级领导命令：【草莺】小组不必跟随老蒋迁台。
故而小宫提前公开了潜伏身份，调回老家康州担任反特工作的负责人，此事拜托给他办理正合适。
不多时，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沈楠守在旁边立刻接过话筒说：“喂，我是【纸鸢】”
知道他俩仍未公开身份，平时工作中传消息只用代号称呼。
小宫隐含谐谑地笑了笑说：“你好，我是康州反特特调组组长宫羽徽。【纸鸢】同志，麻烦让【东风】同志接电话。”
小宫一本正经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让沈楠觉得牙酸，心说装得那么像个正经人，就显摆你能光明正大地使用真实身份工作呗。
扭头看着明丞刚刚在椅子上睡着又被电话吵醒，沈楠暗骂小宫这电话打的真是时候，不让明丞打个盹咋滴。
“是小宫的电话，点名让你亲自接听。”沈楠嘟嘟囔囔地把话筒递给明丞，抱怨说，“故作神秘，还怕我听见似的。”
明丞笑而不语，一边听着电话中小宫的话语，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连串地名，是乔畔君和万中庸家眷的藏身地点。
沈楠在旁瞄了一眼就说：“精确么？万中庸和乔畔君都是老狐狸，最会狡兔三窟。”
“这些地方还算准确。”明丞颔首道。
在党通局的这些年，除了利用派系斗争扫除贪官污吏，明丞就盯着保密局那帮特务头子的动向。故而万中庸和乔畔君在南方有几处藏身地，明丞心里门清，让小宫去查，只不过是想确认具体地方而已。
“成，辛苦宫哥儿了。掌握了这些信息，真是帮大忙了。”明丞瑞凤眼流露着温和的笑意，一边听电话，一边瞥向沈楠说道，“宫哥儿刚才说，沈桉和文茵的工作稳定了，争取在开国大典前赶回来，还能和咱们一起过个中秋节。”
沈桉和安文茵因为秘密撤退时携带了大量的军事机密文件，沈桉被组织安排到何司令的指挥部担任要职，为解放西南战役做出贡献。而安文茵被杨书记调到公安部，在明绣领导的情报小组做情报分析员。
沈楠见状心里欣喜万分，面上仍故作满不在乎地说：“沈桉爱来不来，文茵一回来，麟鸿和彩笺俩娃见着妈准乐开花。咱甭为了他们藏着掖着，直接公开身份得了。”
“后半句才是纸鸢的心里话吧，瞧他把他哥嫌弃得跟日本人似的。”小宫听到沈楠的话音就跟明丞挖苦说。
明丞微微一笑，谁知小宫提起另一件事，让明丞眼底划过一丝寒意，笑容逐渐凝固，语气有些生硬地说：“宫哥儿都解放了，咱一切任务是以遵纪守法为前提，甭搞快意恩仇那一套！”
沈楠察觉不对劲，目露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