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丹阳的人生,像一幅被道教水墨晕染的画,开头是浓墨重彩的世俗,结尾是清极淡雅的仙途。他本名从义,字宜甫,山东宁海(今牟平)人,出身于“马半州”的富户——祖父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裔,父亲马文口经营着丝绸生意,家中良田百顷,仆从如云。弱冠之年的马从义,更是“能诗善文,通经史”,金天会年间考中进士,被任命为地方官吏,掌管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事务,端的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仕途。
可他偏生看不惯官场的尔虞我诈。那些阿谀奉承的面孔,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终于,在某个暮春的午后,他辞去官职,跟着王重阳出了家。王重阳见他根器深厚,赐名“钰”,字玄宝,号丹阳子——从此,“马丹阳”这个名字,便和道教的全真道紧紧连在了一起。
出家后的马丹阳,日子过得清苦。他跟着王重阳云游,住在破庙里,吃着百家饭,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修道上。王重阳羽化后,他守墓三年,期间“默坐环堵,心无杂念”,终于悟透了“生死”的真谛。《盘山录》里说,他的悟道之法很“狠”:“修行之人,当观此身如一死囚,牵挽入市,步步近死,以死为念事事割弃。”于是,他放下了所有的执念——名利、财富、亲情,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当成了“臭皮囊”。
可他并没有放弃医学。相反,他把修道的感悟融入了针灸之中。他认为,“人体是一个小宇宙,穴位是宇宙中的星辰”,而针灸的目的,就是“调整星辰的位置,让宇宙恢复平衡”。他的《天星十二穴治杂病歌》,就是这种理念的结晶——“三里膝眼下,三寸两筋间,能通心腹胀,善治胃中寒”,每一句歌诀里,都藏着他对人体、对天地的理解。
我曾在《洞玄金玉集》里读到他的医案:有个妇人“产后血虚,乳汁不下,乳房胀痛”,马丹阳取“合谷穴”(大肠经),针下去的时候,妇人忽然喊“乳房里像有股热流在跑”,半小时后,乳汁居然“顺着乳头流了出来”。还有个老人“腿肿膝胻酸,伤寒羸瘦损”,马丹阳取“足三里穴”(胃经),针灸三个月后,老人居然能“拄着拐杖去菜园摘菜”。这些案例,像一颗颗“明珠”,镶嵌在中医的历史长河里,也让十二穴成了“针灸入门之捷径”。明代徐凤编撰《针灸大全》时,把十二穴收录其中,后来《针灸聚英》《针灸大成》等经典,都有转载——直到今天,十二穴还是中医学生的“必修课”。
天星十二穴,是马丹阳留给后人最珍贵的礼物。这十二个穴位,分布在四肢的肘膝关节以下,就像天上的十二颗星星一般,对应着身体的十二经脉,也连接着天地对应的北斗七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