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生和山花离开破庙,沿着乡间小路,朝着证书上标记的土地庙方向走去。两人都沉默不语,全神贯注地调整着自身状态,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监督”。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岔路口时,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机械合成音一般:
“目标确认。杨树生,山花。”
两人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同时漏跳一拍。
在他们身后约五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都穿着剪裁极其合身、线条笔直、没有任何褶皱的深灰色制服,左胸位置别着那个令人心悸的天平徽记。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眼神锐利而空洞,仿佛能看穿一切表象,直达最冰冷的规则核心。女人同样身姿笔挺,表情一丝不苟,梳得一丝不乱的发髻下,是一双审视着一切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眼睛。
他们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光线在他们身边也显得格外冷硬。连路边的杂草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不敢随风摇曳。
“我们是本次任务的秩序纠察员。”男人开口,声音平板地介绍,“代号:铁律。”
“代号:规条。”女人紧接着说道,声音同样冰冷。
铁律的目光扫过杨树生和山花,像是在扫描两件物品:“任务内容已明确。从现在起,你们的所有行为,包括但不限于言语、动作、能量波动、意念交流,都将处于我们的监督与评估之下。”
规条补充道,语气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请严格遵守任务规则。任何试图规避监督、使用违规能力、或行为超出‘常规调解’范畴的举动,都将被记录并可能导致任务立即失败。”
山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这对纠察员夫妇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比之前遇到的任何对手都要压抑。那不是杀气,而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仿佛他们本身就是规则的化身。
杨树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微微点头:“明白。我们会按照规则行事。”
铁律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他和规条一左一右,与杨树生和山花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如同两尊会移动的冰冷雕塑,开始了他们的“监督”之旅。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规则网格上。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真正的考验,从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关乎生死。
一行人来到土地庙附近。果然,两个老汉——老张和老王,正脸红脖子粗地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横飞。土地公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看到杨树生和山花,如同看到了救星,但紧接着看到他们身后那对气场冰冷的纠察员,土地公脸上的希望瞬间变成了惊惧和困惑。
“哎呀!杨先生!山花姑娘!你们可来了!这……这……”土地公搓着手,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铁律和规条。
“土地公,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杨树生稳住心神,尽量用最平和、最符合“常规”的语气说道,“我们来帮忙调解。”
山花也赶紧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符合“标准流程”的微笑。
老张和老王看到来了外人,稍微收敛了一点,但依旧互相怒目而视。争吵的焦点是两家宅基地之间的一条窄巷的使用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是些陈年旧账。
杨树生上前,试图先安抚情绪:“张大叔,王大叔,有话好好说,都是邻里乡亲……”
山花习惯性地想用老办法,比如用【因果律碰瓷】的思路,把水搅浑,让两人觉得争吵会带来共同的霉运,从而转移注意力。她刚想开口,用点夸张的语气说“哎呀你们再吵下去,这条巷子怕是要闹鬼了!”,就感觉到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
铁律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如同冰冷的机械提示音:“警告。检测到意图使用非标准、带有规则扭曲倾向的言语引导。请立即停止。建议采用《人间界基层纠纷标准调解流程(第三版)》第五条:情绪安抚与事实询问。”
山花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铁律和规条的表情。
杨树生也收到了类似的警告,当他试图用【洞察先机】快速分析两人话语中的漏洞时,规条的声音响起:“警告。检测到超常规信息处理模式。请使用基础观察与逻辑分析。”
两人彻底被束缚住了手脚。他们只能像两个最普通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调解员一样,笨拙地重复着“别激动”、“慢慢说”、“有理讲理”之类的套话,听着老张和老王翻来覆去地陈述那些鸡毛蒜皮的理由。
效率低得令人发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老汉的情绪丝毫没有缓解的迹象,反而因为调解的无效而更加烦躁。土地公在一旁干着急,却不敢多言。
铁律和规条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像,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一切。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让杨树生和山花感觉像是被关在一个透明的、布满规则的笼子里,每一次呼吸、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常规的方法显然行不通。但任何“非常规”的尝试,都可能立刻招致“矫正”。他们必须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找到破局的关键。而这个范围,狭窄得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