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听风阁的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
苏妙妙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腿，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心里有些焦躁。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小六子人呢？不会是暴露了，直接被‘赤蝎’的人给灭口了吧？那我的镯子岂不是也丢了？哎呀，早知道应该在上面装个GpS定位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中央。
是阿影。
“王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低沉。
“怎么样怎么样？”苏妙妙一下子从软榻上弹了起来，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鱼咬钩了吗？”
“咬了。”阿影言简意赅地汇报，“小六子进了‘百味斋’后，并未与掌柜的多言，而是直接进了一间位于后院的雅间。属下的人在外面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一刻钟后，他才出来，神色如常地离开了‘百味斋’。”
“那镯子呢？他拿回来的，是原来的那个吗？”这是苏妙妙最关心的问题。
“不是。”阿影从怀中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银镯子，“他回来后，立刻将此物和一张‘百味斋’的票据交给了凌霜。属下在他回房后，潜入将此物换了出来。”
苏妙妙接过镯子，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干得漂亮啊，阿影！这业务能力，放我们那儿就是王牌特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这小子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他人呢？”墨渊低沉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他已经处理完公务，换了一身常服走了出来。
“在自己房间里，很安分。”阿影回答，“是否现在就处理掉？”
“不，”苏妙妙立刻摇头，“留着他。他现在是我们安插在‘赤蝎’里的一颗反向钉子。以后，他们送来的所有情报，都得经过我们过滤一遍才能到他手上。说不定，我们还能通过他，喂点假消息出去呢。”
墨渊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按王妃说的办。盯紧他，不要让他有机会接触王府的核心区域，尤其是厨房的食材库。”
“是。”阿影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书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墨渊走到苏妙妙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镯子，熟练地在内壁一按，那个比米粒还小的暗格弹了出来。
这一次，里面不再是空的。
一枚被卷成细棍的蜡丸，静静地躺在里面。
墨渊用指甲小心地将蜡丸剥开，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上面用特制的药水写着几个小字，遇热才会显形。
苏妙妙凑过去，将纸条放在烛火上轻轻一烤，一行娟秀的小字缓缓浮现：
“宸妃旧案，宗人府卷宗有缺，缺页在林德忠处。另，当心柳家，其香料生意，遍布南疆。”
“林德忠……”苏妙妙念着这个名字，眼睛越来越亮，“老公，你派去皇陵的人，找的就是他吧？兰嫔这条线，和我们的线，对上了！”
“柳家，是柳贵妃的母家。”墨渊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们的香料生意，看来不仅仅是生意那么简单。‘百味斋’，恐怕只是他们在京城的冰山一角。”
苏妙妙的心情，却不像墨渊那么沉重，反而因为验证了猜测而有些兴奋。
【太棒了！拼图一块块对上了！宸妃查‘赤蝎’，查到了柳家的香料生意上，所以被灭口了。兰嫔这是在提醒我，柳家和‘赤蝎’是一伙的，而且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香料杀人于无形！】
她正得意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
香料……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整个京城，谁都知道秦王妃爱吃火锅，而火锅的灵魂，就是各种各样的香料。
如果柳家和“赤蝎”想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那简直是防不胜防。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那张看不见的网，离自己和宝宝这么近。
“怎么了？”墨渊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
“我有点怕。”苏妙妙的声音很轻。
她靠进墨渊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以前我觉得，宅斗宫斗，就像打游戏，过关斩将，很刺激。可现在……我怕我一不小心，哪个环节出了错，就会……”
她没有说下去，但墨渊全懂。
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
“不会的。”
他没有说“别怕”之类的空话，而是用最沉稳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
“从明天起，王府所有食材的采买，全部由阿影的影子卫接管，绕开所有中间商，直接从源头采购。厨房重地，由凌霜和苏哲二十四时辰轮流值守。任何进入你口中的东西，都会经过三道检验。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你和孩子，一分一毫都不行。”
他顿了顿，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妙妙，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在前面冲锋，我就在你身后，为你铸起最坚固的盾。你只要相信我，然后，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苏妙妙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紧张和恐惧，仿佛被这眼神和话语，一点点抚平了。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笑了起来，只是眼眶有点红。
“知道啦，我的靠山天下第一硬。”她在他怀里蹭了蹭，闷闷地说，“就是觉得，宝宝还没出生呢，就得活得跟个特工似的，有点对不起他。”
“这是身为我墨渊的孩子，必须承担的。”墨渊吻了吻她的额头，“等他出来，我教他习武，让他自己保护你。”
【行吧，胎教内容直接从莫扎特升级成军体拳了。我这孩子，将来不是当将军就是当情报头子，反正跟普通人是无缘了。】
这一夜，苏妙妙睡得格外安稳。
因为她知道，当她睡着时，这个男人和整个王府，都在为她和孩子，守护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
第二天，苏妙妙是被厨房传来的香味馋醒的。
那股酸甜浓郁的味道，霸道地钻进她的鼻子里，让她瞬间口舌生津。
“番茄锅！”
她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梳妆，披了件外衣就往厨房跑。
还没等她跑到厨房门口，一道人影就拦住了她。
是苏哲。
他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直挺挺地杵在厨房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背上依旧背着那个长条布包，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厨房里的帮工和丫鬟们，路过他身边时，都下意识地绕开三尺远，脚步都放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这位“门神”。
“堂兄，早啊。”苏妙妙笑嘻嘻地打招呼，“你这是……在给厨房站岗？”
苏哲看到是她，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没有离开岗位，只是点了点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职责。”
“辛苦啦。”苏妙妙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松子糖，递了过去，“喏，早上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哦。”
苏哲愣了一下，看着那包糖，又看了看苏妙妙脸上明媚的笑容，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多谢……王妃。”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似乎比昨天多了一丝人气。
苏妙妙绕过他，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更是另一番景象。
庖丁先生正红光满面地指挥着王大厨，往一口巨大的汤锅里，加入最后一道工序——用瑶柱和虾米熬成的高汤。
而在锅边，凌霜正带着一名凤凰卫，一丝不苟地检查着今天要用的所有食材。
每一片蔬菜，每一块豆腐，甚至每一粒花椒，都要经过她们的眼和手。
“王妃，您来了！”庖丁先生一见她，立刻兴奋地招手，“快！成了！老夫的终极版‘山海浓情番茄锅’，终于成了！”
他献宝似的盛了一小碗汤，递了过来。
这一次，不等墨渊在场，凌霜就先一步接过，用一根银针探了探，又用一个小银勺舀起尝了一口，确认无误后，才递给苏妙妙。
苏妙妙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无奈地在心里耸了耸肩。
【得，我现在就是个活体‘重点保护文物’，还是‘禁止触摸’的那种。】
她喝了一口汤。
番茄的酸甜果香，混合着海产的极致鲜美，再加上各种香料的复合层次，那滋味，瞬间在味蕾上爆炸开来。
“好喝！”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先生，您就是我的神！”
庖て先生得到她最高的肯定，激动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王妃喜欢就好！老夫这就让人给您准备早膳！”
苏妙妙心满意足地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厨房，还有外面那尊雷打不动的“门神”，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就是她的阵地，固若金汤。
然而，她这口安稳的番茄汤还没喝完，福伯就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王妃，宫里来人了。”
“谁啊？”苏妙妙随口问道。
“是……皇上身边的御前太监。”福伯顿了顿，语气复杂地说道，“传皇上口谕，说他闻着宫外的风，都好像带着一股番茄的酸甜味儿。”
“所以？”苏妙妙挑了挑眉。
福伯深吸一口气，躬身道：“所以，皇上请您明日带着您的‘金汤酸菜锅’和‘番茄锅’，去御书房，再开一次‘火锅评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