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卡在破军位凹陷处,岩层深处那声冷笑尚未散去,陈浔指尖仍贴着裂痕,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青冥剑离鞘半寸,金焰凝于剑尖,映出石壁内那道北斗形裂痕的全貌。他没有抽手,也没有后退,只是将真气缓缓沉入左肩旧伤。
伤疤骤然一紧,如针扎般刺痛,却让他神志为之一清。
石碑般的山壁开始泛起微光,银线重新游走,但轨迹已变——不再是单纯的北斗排列,而是扭曲成某种符阵,画面自裂痕中浮现:一座高台立于云海之上,四周环绕七根巨柱,柱顶星火明灭。一名白衣女子背对镜头立于祭坛中央,双目蒙着淡青绸带,身形纤瘦却挺直如松。
是她。
澹台静站在传承阵心,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托着一枚 glowing 的玉简。周围数名青衫长袍之人列阵而立,神色肃穆,其中一人手持折扇,正是青衫客。他们并未强行推动仪式,反而频频望向天象,似在等待什么。
画面流转,天色骤暗,一道雷霆劈落,正中玉简。女子身体一晃,嘴角溢血,蒙眼绸带瞬间染红。她未倒下,反而抬手将玉简按入胸口,口中似在念诵古老咒言。七柱星火齐燃,光芒贯通天地。
可就在最后一刻,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玉简沉入体内,但祭坛纹路只亮至七成,余下三成黯淡无光。青衫客上前欲扶,却被她抬手制止。她摇头,声音虽不可闻,唇形却清晰可见:“……未成。”
画面到这里,忽然扭曲。
银光剧烈波动,石壁震动,那白衣女子的身影被血雾吞噬,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狰狞面孔——血魔教教主!他披着暗红大氅,嘴角咧开,眼中泛着猩红光泽,手中竟也握着一枚残缺玉简。
“你看见的,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响,带着腐蚀般的低笑,“圣女传承,从来不是自愿。她是被选中的器皿,注定要为强者所用。你以为她在等你?不,她等的是能承载血脉之力的人——而你,不过是个守墓的孤魂。”
陈浔眉心一跳,青冥剑嗡鸣加剧,剑身裂痕隐隐浮现。他没有回应,反而闭上了眼。
左肩伤口再次发烫,痛感如潮水般涌来。那一夜雨幕中的剧痛、泥水灌入口鼻的窒息、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却动弹不得的无力——全都回来了。可这一次,他不再压抑。
他任由记忆冲刷神识,手指却稳稳压在石碑裂痕上,真气顺着经脉注入剑身,再由剑尖导入岩层。
金焰暴涨,将血影幻象逼退半寸。
“你说她是器皿。”
陈浔睁开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那你可知,为何她宁肯跪下,也不愿让你们完成仪式?”
血魔教教主的幻象一顿。
“因为她看得见。”
陈浔盯着那扭曲面容,“她看不见光,但她看得见人心。她知道你们要的不是传承,是奴役。所以她宁愿中断,也不让你们得逞。”
话音落,石壁银光猛地一震,血影发出一声怒吼,试图反扑。可就在这刹那,陈浔左手猛然按向左肩旧伤,用力一掐!
剧痛贯穿全身,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可他也借此彻底清醒——这不是真实的战斗,是残念寄生于禁制松动处的精神污染。真正的记忆还在下面,被这血影刻意遮蔽。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握紧青冥剑柄,不再抗拒那股识海震荡,反而主动迎向幻象冲击。
“来。”
他低声道,“让我看看你不敢让人知道的东西。”
银光再度翻涌,血影狂笑着扑来,可这一次,陈浔没有闪避。他在识海中展开《七星剑阵》,以剑心通明为基,将每一缕外来意念都纳入阵中审视。
真假立判。
血影所展示的画面粗暴、混乱,充满掌控与掠夺的欲望;而原始记忆片段则平静、庄重,甚至带着一丝悲悯。青衫客等人虽焦急,却始终未越界。他们守护的不是权力,是某种即将断绝的使命。
就在两股记忆激烈碰撞之际,石碑深处忽然传出一声轻响——像是玉简碎裂的声音。
画面一闪,回到祭坛。
澹台静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另一手仍按在心口。她仰起头,尽管双目失明,却仿佛直视苍穹。她的嘴唇微动,这次的唇形,陈浔看得真切:
“我愿承此命,待吾归来者。”
不是“待强者”,不是“待继承者”。
是“归来者”。
陈浔呼吸一滞。
青冥剑剧烈震颤,星纹全亮,金焰不再外放,而是反向收回剑脊,如同归巢之鸟。剑身温润,仿佛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血影察觉不对,疯狂冲击识海:“不可能!她不可能指定你!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连门都进不去的蝼蚁!”
“我不是来抢她的。”
陈浔缓缓抬头,目光穿透幻象,直指石碑核心,“我是她等的那个人。”
他右手一收,青冥剑归鞘。
左手依旧贴在裂痕上,真气持续输入。银光开始逆转,血影哀嚎着被剥离,原始记忆重新浮现——
祭坛崩解后,青衫客抱起昏迷的澹台静,转身离去。临行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空荡的山门,低声说了句什么。 lips未动全貌,但陈浔从口型读出了三个字:
“……剑脉认。”
石碑光芒渐稳,银纹如呼吸般缓缓流转。血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丝残响,在岩层中回荡片刻,终归沉寂。
陈浔 standing 不动,额角有汗滑落,滴在石阶上,洇开一小片湿痕。他右手指节微微发白,仍握着剑柄,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刻痕。
原来如此。
长生一族,不以血脉为尊,不以权势为尊。
剑脉所向,才是归处。
他们等的不是一个强者,而是一个能唤醒沉睡剑意的人。澹台静当年未能完成传承,是因为她心中无人可托付。直到后来,她在雪夜被人救起,在昏沉中感受到那把粗糙却坚定的剑意——从那一刻起,命运的线就已经接上。
青冥剑不是偶然出现在他手中的。
它是钥匙,也是见证。
他低头看了眼石碑,银纹已退至起点,唯有破军位那处凹陷仍在微微发亮,像是在等待补全。
他没有急于行动。
他知道,这一关,不是靠蛮力能过的。
山门前百步,风起雾散。他立于石径尽头,背对火海,面朝天下山。青冥剑安静地挂在腰间,星纹微亮,温润如玉。
他闭上眼,再睁时,眸光如洗。
值得。
他向前半步,鞋底与石阶相触,发出轻微声响。
山体无波,剑碑无言。
可就在他落脚的瞬间,石碑表面忽然浮现出一行小字,极淡,几乎难以察觉:
“持剑者至,七星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