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裹着鳞次栉比的高楼缓缓沉降。陈轩指尖的烟蒂燃到第三根时，办公室的加密电话终于震动起来——不是熟悉的团队通讯频率，而是只有“核心危机预警”才会启用的暗线频道。
屏幕上跳动的“匿名”二字像根细针，扎破了夜的沉寂。陈轩按下接听键，电流杂音里裹着个经过变声的沙哑嗓音：“港口三号仓库，乌鸦又飞回来了。”话音未落，通讯被强制切断，只剩忙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打转。
“黑狼，带两个人去港口三号仓，别用明线。”陈轩捏灭烟蒂，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让技术部锁刚才的信号源，就算是境外跳板，也要给我扒层皮下来。”
十分钟后，黑狼的实时画面传进陈轩的平板——仓库铁门被暴力撬开，地上散落着沾了泥的帆布，而帆布下盖着的，是整排印着乌鸦图腾的金属弹箱。“轩爷，是‘暗影之翼’的标，但这批货的封条是上周才打的。”黑狼蹲下身，用匕首挑开弹箱锁扣，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制式步枪泛着冷光，“更邪门的是，物流单上的发货方，是咱们三个月前收编的‘荣顺物流’——就是那个帮咱们运医疗物资的渠道商。”
陈轩的眉峰骤然拧紧。荣顺物流的老板是个退伍兵，去年洪灾时曾开着卡车冲在一线送物资，是黑狼亲自拍板纳入体系的“自己人”。“查荣顺最近的资金流向，还有老板的行踪。”他按下耳麦，声音沉得像淬了冰，“另外，弹箱里有没有其他东西？比如坐标、暗号之类的。”
黑狼刚要翻找，平板画面突然剧烈晃动——仓库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轩爷，有人摸过来了！”黑狼的声音压得极低，镜头里能看到他把平板塞进战术背心，“对方带了消音枪，至少五个，我们被包围了。”
陈轩抓起桌上的战术背包，指尖在通讯器上飞速操作：“守住仓库后门的集装箱区，我带突击组五分钟到。记住，留活口。”
电梯下降的三十秒里，陈轩已经调好了港口的监控——画面里，五个穿黑色作训服的人正贴着仓库外墙移动，他们的战术动作比“暗影之翼”的残余势力更专业，甚至能看到有人用红外设备扫描仓库内部。而更让陈轩心沉的是，监控画面的角落，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荣顺物流的老板，正缩在远处的卡车里，手里攥着个信号发射器。
“是陷阱。”陈轩咬着牙，耳麦里传来黑狼的闷哼——对方已经突入仓库，交火声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炸开。“突击组改路线，从港口防波堤绕到仓库侧后方，用闪光弹清场！”他推开车门，引擎的轰鸣撕破夜色，黑色越野车像箭一样射向港口。
距离仓库还有三百米时，陈轩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匿名短信：“金融中心见。”
几乎是同一秒，远处的天际线炸开刺目白光——滨海金融中心的顶层幕墙被生生掀飞，火焰卷着玻璃碎片从五十层的高度倾泻而下，如同垂直坠落的火瀑布。城市警报声尖啸着刺破夜空，黑狼的通讯器里同时涌入混乱的嘶吼：“轩爷！市中心至少三起爆炸，现场都留了‘新暗影’的宣言牌——上面写着‘旧传奇该烧尽了’！”
陈轩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在港口的碎石路上划出刺耳的弧线。他看着后视镜里金融中心的火光，指尖在战术平板上敲出指令：“通知所有分部，一级戒备，封锁滨海所有出入口。另外，让情报部查‘新暗影’的底——这群人不是‘暗影之翼’的余孽，他们太了解我们的布局了。”
等陈轩赶到仓库时，交火已经结束。黑狼捂着渗血的胳膊靠在集装箱上，脚边躺着两个昏迷的黑衣人，而荣顺物流的老板已经没了气息——太阳穴上的弹孔还在渗血，手里的信号发射器被捏得变形。“轩爷，这两个人的通讯器里，只有一条加密指令。”黑狼把一个拆解开的通讯器递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坐标，“是咱们在城郊的备用医疗站。”
陈轩的指尖骤然冰凉。备用医疗站藏着团队近半年救助的重伤员，是连核心成员都只有三人知晓的秘密据点。“这群人是冲着我们的软肋来的。”他蹲下身，扯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衣领——后颈处印着个烫金的“翼”字，比“暗影之翼”的图腾更简洁，却带着更冷的戾气。
“通知医疗站立刻转移，用最旧的货车，走城中村的小路。”陈轩站起身，夜风裹着港口的咸腥味吹在脸上，“另外，把这两个人送回总部审讯室，用‘逆序催眠’——我要知道‘新暗影’的头目是谁，还有他们到底渗透了我们多少渠道。”
越野车再次启动时，金融中心的火光已经漫延到了四十层。陈轩看着窗外掠过的警灯，手机又弹出一条新短信：“滨海的天，该换颜色了。”短信末尾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他办公室的落地窗后，站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人。
陈轩猛地踩下刹车。后视镜里，他的瞳孔里映着金融中心的火光，像烧红的铁。“黑狼，通知所有人——今晚，我们不守住滨海，就埋在这儿。”
耳麦里传来黑狼沉定的回应：“是，轩爷。”
夜色里，滨海市的霓虹与火光交织成扭曲的色块，而陈轩的越野车，正朝着城市深处的黑暗，加速冲去，
越野车的轮胎碾过金融中心楼下的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陈轩刚推开车门，一股焦糊味就裹着热浪扑过来——消防云梯还在往顶层喷着水，可火焰像疯长的藤蔓，顺着幕墙的钢架往中层爬。警戒线外挤满了尖叫的人群，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书包坐在地上哭，书包上还沾着溅落的火星。
“轩爷，医疗站那边传来消息——转移到一半被截了。”黑狼的声音从耳麦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对方用了电磁干扰器，我们的通讯断了三分钟，等恢复时，已经有三个伤员被劫走了。”
陈轩的指节骤然攥紧，指腹在战术刀的刀柄上磨出红痕。“定位被劫伤员的手机信号，就算拆了电池，我也要他们的位置。”他转身走向警戒线旁的警车，亮了下手里的特殊通行证，“另外，让技术部查‘新暗影’的宣言牌——上面的油墨和纸张，肯定能追出印刷点。”
警车里的值班警官脸色煞白，递过来一叠现场照片：“陈先生，这是爆炸点找到的碎片，上面有化学炸药的残留，和三年前‘暗影之翼’用的不一样，更稳定，威力是之前的两倍。”
陈轩指尖划过照片上的黑色碎片，碎片边缘刻着个极小的“翼”字——和黑衣人的后颈图腾一模一样。“这批炸药不是黑市货，是军用级别的。”他把照片塞回文件袋，“通知你们局长，查最近三个月的军火走私案，尤其是通过荣顺物流流转的货物。”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的视频通话请求。陈轩按下接听键，屏幕里弹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个旋转的乌鸦面具，背景音是伤员压抑的咳嗽声。“陈轩，”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像磨砂纸擦过玻璃，“想要你的人活着，就单独来城郊废弃钢厂。记住，带荣顺物流的账本，晚一分钟，我就断一个人的手指。”
视频通话骤然挂断，最后一帧定格在伤员渗血的手腕上。
“轩爷，不能去！”黑狼的声音带着急色，“这明显是陷阱，他们要的不是账本，是你的命！”
陈轩把手机揣进兜里，拉开车门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要的是‘传奇’的落幕，我不去，伤员会死，我们的底牌也会被他们掀光。”他从战术背包里抽出一把改装过的手枪，检查弹匣的动作行云流水，“你带突击组绕到钢厂后门，等我发出信号再冲——记住，优先救伤员，别管我。”
黑狼还要争辩，陈轩已经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尾灯在夜色里拖出两道红痕，像淬血的箭。
城郊废弃钢厂的铁门锈得掉渣，陈轩推开门时，铁锈屑簌簌往下落。厂房里没有灯，只有几束月光从破掉的屋顶漏下来，照着悬在横梁上的三个伤员——他们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布条，脸色惨白得像纸。
“账本呢？”乌鸦面具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四个穿作训服的人从立柱后走出来，枪口都对准陈轩的胸口。
陈轩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在地上：“先放了人。”
“你没资格谈条件。”面具人往前走了两步，月光勾出他颀长的轮廓，“陈轩，你真以为自己是滨海的守护神？你不过是个踩着别人尸体上位的混混，‘暗影之翼’是你毁的，现在，该轮到你了。”
陈轩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摸向腰后的战术刀：“你是‘暗影之翼’的余孽？”
“余孽？”面具人笑了，声音里裹着刺骨的恨意，“我是‘暗影之翼’首领的亲弟弟。你炸了我哥的老巢，杀了我全家，现在，我要你用整个团队陪葬。”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拔刀，朝着伤员的绳子砍去——不是救人，是要切断横梁的挂钩！
陈轩的动作比子弹还快。他猛地扑向黑衣人，战术刀划破对方的手腕，同时抬腿踹飞旁边人的枪口。枪声在厂房里炸开，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串血珠。
“动手！”陈轩对着耳麦嘶吼。
破掉的屋顶突然传来破风声——黑狼带着突击组从天窗跃下，闪光弹的白光瞬间淹没人眼。陈轩借着混乱扑向横梁，指尖勾住挂钩的瞬间，绳子“啪”地断了，他抱着伤员重重摔在地上，后背磕在生锈的钢管上，疼得眼前发黑。
枪声、嘶吼声、金属碰撞声搅成一团。陈轩刚把伤员护在身后，面具人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匕首直刺他的咽喉——那动作太熟悉了，是“暗影之翼”首领的惯用招式。
陈轩偏头避开，匕首划破他的侧脸，温热的血顺着下颌往下淌。他攥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拧，面具“哐当”掉在地上——露出一张和“暗影之翼”首领有七分像的脸，只是更年轻，眼里的戾气像淬了毒的针。
“你哥的死，是因为他用孩子做人体实验。”陈轩的声音压得极低，“你要报仇，可以，但别拉无辜的人垫背。”
面具人（不，现在该叫他林翼）的眼神骤然失控，他疯了似的扑上来：“我哥是对的！滨海本来就是我们的！”
陈轩侧身避开，肘击狠狠砸在他的后颈。林翼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过去前，他盯着陈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赢不了的……滨海的地下，早就烂透了……”
警笛声从钢厂外传来时，陈轩正帮伤员解开绳子。黑狼走过来，递上止血棉：“轩爷，抓住了三个，跑了一个。另外，技术部查到了——‘新暗影’的据点不止一个，他们在政府里有内应。”
陈轩按着渗血的肩膀，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钢厂的破屋顶漏下的月光，已经被晨光冲淡了。“烂透了，就挖开重填。”他把止血棉按得更紧，“通知所有核心成员，半小时后总部开会——这次，我们要把滨海的地下，翻个底朝天。”
晨光里，他的侧脸沾着血，却像淬了光的刀。而远处的滨海市，正从夜色里醒来，只是没人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流还在疯狂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