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那个陌生的国际号码像一道冰冷的符咒,烙在视网膜上。“我在欧洲等你”——“先生”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少,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仿佛早已看透了他的软肋。
“轩爷,查到了。”阿坤推门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加密报告,额角还带着薄汗,“这个号码来自瑞士苏黎世,但信号源经过多层跳转,根本查不到具体位置。‘影子’说,‘暗阁’的核心服务器就藏在阿尔卑斯山脉的某个私人堡垒里,防卫等级堪比国家金库。”
陈轩将手机扔在桌上,金属外壳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滨海的繁华像一层柔软的棉絮,裹着底下盘根错节的暗涌,而现在,这暗涌要从遥远的欧罗巴,漫过大陆与海洋,再次拍打过来。
“瑞士……”陈轩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看来,得亲自去一趟了。”
阿坤猛地抬头,脸色骤变:“轩爷,不可!‘先生’明显是设了圈套,您这一去,就是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轩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他想引我过去,我偏要看看,他那座堡垒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些账,总得当面算清楚。”
五年前东南亚那场血战,坤手里突然多出的一批重型武器,老刀被胁迫时对方精准掌握的软肋,甚至“暗阁”线人名单里几个看似无关的名字——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像一张若隐若现的网,而网的中心,似乎就在欧洲。
“那滨海这边……”阿坤忧心忡忡。
“交给你。”陈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老刀熟悉‘暗阁’的路数,让他盯着边境;王虎在底层人脉广,负责城里的动静。告诉李局长,‘暗阁’可能会声东击西,趁我不在搞小动作,让他多留个心眼。”
“是!”阿坤挺直腰板,眼神里的担忧渐渐化作坚定,“轩爷放心,只要有我在,滨海就乱不了!”
三天后,苏黎世国际机场。
陈轩穿着一身灰色风衣,戴着墨镜,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商务旅客。他没带任何随从,只背了一个黑色双肩包,里面装着一把改装过的微型手枪和几份伪造的身份文件——这是“影子”提前备好的,他现在的身份是“林默”,一个来自香港的古董商。
走出机场,一辆黑色奔驰早已等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亚洲面孔,是“影子”在欧洲的联络人,代号“白鸽”。
“林先生,这边请。”白鸽的中文带着点生硬的德语口音,他接过陈轩的背包,动作利落,“‘暗阁’的人在机场布了眼线,我们得绕条路走。”
车子驶离机场,沿着利马特河一路向西。苏黎世的秋天美得像一幅油画,哥特式的尖顶教堂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河水清澈见底,天鹅在岸边悠闲地梳理羽毛。陈轩看着窗外,手指却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摩斯密码——这是他和“影子”约定的暗号,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白鸽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回应:“暂时安全,但有尾巴。”
陈轩微微颔首。果然,“先生”早就料到他会来。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楼下。白鸽递给他一把钥匙:“三楼左户,里面有您需要的东西。‘暗阁’的外围据点在圣加仑,今晚有场古董拍卖会,‘毒蝎’的副手会出现,他手里有通往堡垒的第一道密码。”
“知道了。”陈轩接过钥匙,转身走进公寓楼。
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很精致,阳台正对着一片爬满常春藤的老墙。陈轩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窃听器和摄像头,才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影子”搭建的加密网络。
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是阿坤发来的:“滨海一切正常,老刀在边境抓到两个试图偷渡的‘暗阁’探子,招认说‘先生’确实想趁您不在动手,被我们提前端了窝点。”
陈轩松了口气,指尖敲下回复:“盯紧王虎,他以前跟‘暗阁’有过牵扯,别让他出岔子。”
关掉对话框,他打开白鸽留下的资料——圣加仑的拍卖会在一家名为“黑森林”的私人会所举行,拍品大多是从东欧走私来的艺术品,而“毒蝎”的副手,代号“眼镜蛇”,是个左撇子,右手食指缺了一截,最喜欢在拍卖会上喝1982年的拉菲。
“倒是个好认的记号。”陈轩冷笑一声,将资料删除,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行李箱,打开——里面是一套黑色西装和几件精致的古董仿品,这是他今晚的“入场券”。
当晚八点,“黑森林”会所。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香槟,在摆满艺术品的展厅里穿梭。陈轩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把玩着一个清代珐琅彩小碟,眼神却在人群中逡巡。
很快,他就锁定了目标——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角落,右手食指果然短了一截。他身边围着几个保镖,气势张扬,正是眼镜蛇。
陈轩端着香槟走过去,故意撞了他一下。
“抱歉。”陈轩用德语道歉,语气自然。
眼镜蛇皱眉,刚想发作,看到陈轩手里的珐琅彩小碟,眼神亮了一下:“这位先生也是来竞拍的?这小碟倒是个稀罕物。”
“谈不上竞拍,随便看看。”陈轩笑了笑,将小碟递过去,“朋友托我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藏品,听说今晚有件拜占庭时期的十字架,不知道眼镜蛇先生有没有兴趣?”
眼镜蛇的脸色瞬间变了——“眼镜蛇”是他在“暗阁”的代号,外人根本不知道。
陈轩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想跟你做笔交易,关于‘先生’的……”
眼镜蛇猛地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一个想活命的人。”陈轩眼神冰冷,“‘毒蝎’在河口被抓,你以为‘先生’还会留着你这个知情人?我知道怎么离开欧洲,条件是,你把堡垒的密码给我。”
眼镜蛇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确实收到消息,“先生”要清理掉所有见过他真容的人,自己正愁没机会跑路。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来得正好。
“跟我来。”眼镜蛇犹豫了片刻,转身走向洗手间。
陈轩紧随其后。洗手间里空无一人,眼镜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塞给陈轩:“这里面有第一道密码,但光有这个没用,还需要‘先生’的虹膜和指纹。”
“这些不用你操心。”陈轩接过U盘,指尖突然发力,一掌劈在眼镜蛇的后颈!
眼镜蛇闷哼一声,软倒在地。陈轩搜出他的手机,将U盘里的内容传到自己设备里,然后将他拖进隔间,用绳子捆结实——他没杀眼镜蛇,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要留着他当诱饵。
走出洗手间,陈轩刚想离开,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是白鸽。
他手里拿着一把消音手枪,枪口正对着陈轩的胸口,脸上再没有之前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漠然。
“陈先生,或者我该叫你……轩爷?”白鸽的德语口音消失了,中文流利得像母语,“‘先生’说,你果然会来。”
陈轩心里一沉。没想到,连“影子”的人都被策反了。
“‘先生’许了你什么好处?”陈轩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口袋里的手枪。
“不是好处,是活命。”白鸽笑了笑,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我女儿在‘先生’手里,我没得选。”他扣动扳机,“别怪我……”
“砰!”
枪声被消音器压得很低,却依旧刺耳。
陈轩早有准备,身体猛地向左侧扑去,子弹擦着他的肋骨飞过,打在身后的古董架上,花瓶碎裂的声音惊起一片尖叫。
混乱中,陈轩掏出微型手枪,对准白鸽的膝盖扣动扳机!
白鸽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陈轩冲过去,一脚踢飞他手里的枪,反手将他按在地上。
“堡垒的位置。”陈轩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
“我不知道……”白鸽疼得浑身发抖,“我只负责把你引来……”
就在这时,会所外传来警笛声。陈轩知道不能久留,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鸽,转身从消防通道逃了出去。
回到公寓,陈轩立刻销毁了所有文件,换上另一套身份的衣服。U盘里的密码他已经记在脑子里,是一串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乱码,看起来像是某种军事级别的加密算法。
他打开电脑,刚想联系“影子”,屏幕上却突然弹出一个视频窗口。
画面里是一间纯白的房间,“先生”背对着镜头,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水晶球。
“陈轩,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的声音依旧经过处理,却带着一丝笑意,“可惜,你还是慢了一步。”
陈轩皱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先生”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你在滨海的那些‘好兄弟’,现在可能有点麻烦。”
画面突然切换,出现了滨海“夜潮”会所的监控画面——阿坤被几个黑衣人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老刀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满是伤痕;王虎跪在地上,对着镜头磕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陈轩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想让他们活命,就来阿尔卑斯山的‘鹰巢’。”“先生”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愉悦,“记住,一个人来。明天日出之前不到,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视频被强行切断。
陈轩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是圈套,却别无选择。阿坤、老刀、王虎……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的软肋,也是他必须守护的铠甲。
他抓起背包,快步走出公寓。外面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鹰巢”……他在资料里见过这个名字,是“暗阁”总部所在的私人堡垒,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的悬崖之上,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吊桥通往外界,易守难攻。
这一去,恐怕是九死一生。
但陈轩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他想起阿坤说“只要有我在,滨海就乱不了”时的坚定,想起老刀替他挡枪时的决绝,想起王虎说“想赎罪”时的恳切……这些画面像一团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拦下一辆出租车,陈轩报出“鹰巢”附近的小镇名字,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启动了车子。雨刮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划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迹,像在为他劈开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窗外,苏黎世的灯火渐渐远去,只剩下无尽的黑夜和连绵的山脉。陈轩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抚摸着藏在风衣夹层里的手枪。
“先生”,我们该见面了。
这场横跨欧亚的博弈,是时候画上一个句号了。无论代价是什么,他都必须赢——为了滨海的兄弟,为了那些藏在暗夜里的光,也为了自己这条从刀山火海里趟出来的路。
车子驶离市区,朝着阿尔卑斯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与血腥。而陈轩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