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指尖还悬在半空,雷息未散,那句“你终于来了”像一根烧红的针,直直刺进她的天灵盖。她没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可脑子里早已把系统翻了个底朝天——平时装死也就罢了,如今魂魄都快被人撬走了,连句“该抢了”都不给?
她不信邪,咬破另一侧舌尖,血珠滚入口中,咸腥味让她神志清醒了一瞬。这是她从量子力学里偷来的土法子:用疼痛锚定意识,不让外来信息流把自己冲散。
果然,识海中翻腾的画面猛地一滞。
万年前的血雨、断裂的剑、自刎的圣女……全成了卡顿的幻灯片,一页页闪得她脑仁发疼。
“谁给你的权限读我内存?”她冷笑,指尖雷纹一转,直接划向眉心,仿佛要给失控的系统强制关机。
“啪”一声闷响,并不在耳畔,而是在脑海深处炸开。幻象应声断裂。
可眉心那颗红痣仍在发烫,光暗灵根像是被人点着了引线,噼啪作响,电流窜遍四肢百骸。她差点原地跳起踢踏舞,脚趾死死抠进岩缝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知道不对劲。
雷灵体爆发她熟,光暗双灵根觉醒她也预演过八百遍,但从没这样过——两股力量在血脉里横冲直撞,一个要冲上九霄,一个直往地底钻,像是要把她的身体撕成两半。
“你到底是谁?”她意念一动,声音没出口,话语却已狠狠甩过去,“认错人了?我这儿不搞团购,不拼单,更不接受灵魂寄存。”
识海骤然一静。
下一秒,一股庞大得近乎沉重的意识压了下来,裹挟着铁锈味的冷风,还有剑鞘摩擦时细微的沙沙声。
【吾非寻主,乃等主。】
这八个字不是说的,是刻的,像用剑尖一笔一划雕在她的骨头上,带着千年的重量。
她刚想反驳,眼前又是一晃——
雪地,断剑,剑穗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绸带,随风轻轻一荡,像是谁小时候随手打的结,歪歪扭扭,却格外眼熟。
她瞳孔微缩。
这东西她见过。洛玄离右臂上缠着的那条破布,就是这个样式。那家伙天天拿它擦剑,嘴上说是辟邪符,骗鬼呢,分明是当抹布用,还宝贝得不行。
“你认识他?”她心头一紧,嘴上却依旧硬气,“还是说,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剑灵兄弟,准备搞个重逢大会?”
意识没有回应,可那画面又闪了一瞬,这次多了一个细节——
那条红绸带的结,是从断剑的那一头,被人亲手系上去的。
她心头一颤,还没来得及细想,脚下的地面猛然一震。
抬头一看,好家伙,光柱还在,可形状变了。
原本直冲云霄的探照灯,竟缩成了一座巨大的剑形牢笼,将她圈在中央。寒潭四周的岩壁裂开,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纹,像活过来的藤蔓,一圈圈缠向她的脚下。
“合着我还得参加修真版密室逃脱?”她翻了个白眼,抬手就要掏葫芦里的玉簪阵核。
可刚一动,云墟空间猛地一抖——
不是预警,是抗拒。她识海里那点模糊的时间流速感瞬间消失,仿佛wi-Fi断了信号,整个人被抽离了节奏。
“锁了?”她一愣,“谁给这破阵交了VIp包月?”
她咬牙,指尖在掌心一划,精血混着灵泉,迅速画出“逆影窥阵符”。
血符成形,眼前顿时浮现出七处发烫的红点,最亮的那个,正位于剑痕正下方。
“阵眼?懂了,中控室。”她冷笑,顺手将冰魄精从葫芦里甩出,直奔那红点而去。
冰魄精一触地面,整片剑纹阵法瞬间凝滞。
不是停下,是被冻住了。那些蠕动的纹路像是被泼了液氮,僵在原地,连流转的光芒都结了霜。
她趁机后跃三步,脚跟刚落地,光柱骤然一收。
“咔。”
剑痕裂开,像是被人从里面缓缓掰开。
一道银蓝色的剑影缓缓升起,通体透明,边缘缠绕着雷光,像一把被雷劈过八百遍却依旧不肯倒下的老剑,倔强得让人心疼。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已按在碧玉葫芦上。
里面还剩三枚铜钱、半张替身符、一撮影昙花灰——全是穷鬼装备,连打发叫花子都嫌寒酸。
可就在她准备引爆预埋符阵时,那剑影忽然转了个方向。
不是冲她,而是绕着她缓缓转了一圈,像在确认什么。
紧接着,一道意念直直撞进她脑海:
【血脉有光暗,魂承雷劫印,非容器,乃归主。】
她一怔:“你验dNA呢?”
话音未落,剑影一旋,直奔她眉心而来。
她想躲,可身体比脑子快——
左手不自觉抬起,掌心朝上,像是在接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递来的东西。
“叮”一声轻响,剑影没入红痣,毫无阻碍。
刹那间,雷光将她整个人包裹,发丝根根炸起,像一朵盛放的蒲公英。
一股剑意顺着经脉炸开,不是伤她,而是为她清路。那些暴走的光暗灵力被硬生生梳理整齐,像打结的网线被一双温柔而坚定的手,一寸寸理成了顺滑的光纤。
她站在原地,没倒,甚至没晃。
可围在剑阵外的几块碎石,却无声炸成了粉末。
紧接着,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最先落地的是林素婉,裙摆未乱,笑容温婉,像是刚领了全勤奖。
“云师妹,”她轻声开口,目光却黏在她眉心那点未散的雷光上,“这等机缘,可不是你这等资质能驾驭的。”
她身后陆续落下五六人,全是秘境中排得上号的高阶学子,个个呼吸加重,眼底泛红,像是看见了不限量的自助大餐。
云绵绵没理她,只缓缓收回左手,低头看了眼掌心。
刚才那一抬手,她不是被动接招,而是主动迎上去的。就像……她的身体早已记得这把剑,记得它该来的方向。
“林师姐,”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却更沉,“你是不是忘了报名表上写的?‘机缘归属,唯血脉共鸣者得之’。”
林素婉笑意未减:“可你连筑基都未到,谈何共鸣?不过是侥幸触发阵法,占了个先机罢了。”
“先机?”云绵绵抬眼,琥珀色的瞳孔中雷纹一闪,“那你猜,为什么它没选你?就因为你穿得素,显得有仙气?”
林素婉脸色微变,正要反驳,忽然察觉不对——
云绵绵周身的剑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不是张扬外放,而是内敛沉凝,像一把剑正在鞘中缓缓出锋,锋芒未露,却已逼人退避。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等等,”她身后一人低呼,“她的灵压……怎么跟剑灵同频了?”
“不可能!”另一人瞪眼,“剑灵认主哪有这么快?至少得三日三夜祭炼!”
云绵绵没解释,只抬起手,指尖一缕银蓝剑气浮现,轻轻一划——
地面那道被冰魄精冻住的剑纹,应声而断。
“祭炼?”她冷笑,“它自己要住我脑子里,我能拦着?难不成还得给它签个租房合同,押一付三?”
众人哑然。
林素婉盯着她眉心,忽然冷声道:“你体内有异种气息,定是用了邪法强行绑定!此等机缘,岂容你这般玷污?”
“玷污?”云绵绵歪头,酒窝浅浅一现,语气竟带了点无奈的温柔,“那你倒是说说,什么叫‘正统’认主?是不是还得先背三篇《剑灵使用说明书》,再考个资格证?”
她话音未落,识海深处忽然传来三字低语,清晰得像有人贴着她耳朵呢喃:
护心蛊。
她心头猛地一震。
这词她听过,不是从书里,而是从洛玄离某次醉酒后断断续续的梦话里——“……护心蛊……不能断……她要是死了,我也……”
她没听完,那会儿她正忙着把他扛回房,顺手把酒壶藏了,生怕他半夜爬起来继续灌。
可现在,这剑灵怎么会知道?
她来不及细想,林素婉已抬手,掌心浮出一柄玉箫,灵光暴涨。
“诸位,此女已入魔道,为保秘境机缘,我等当合力——”
“合你个头。”
云绵绵抬手,剑气一荡,直接将那股即将成型的灵力场劈散。
林素婉踉跄后退,玉箫几乎脱手。
其他人全愣住了。
刚才那一击,不是灵力对拼,是剑意碾压。纯粹、锋利,根本不讲道理。
“现在,”云绵绵环视一圈,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谁还想来签租房合同的?排队,限号,过号不候。”
无人应声。
连风都停了。
她低头看了眼碧玉葫芦,表面雷纹流转,与她体内那道剑影隐隐共鸣。
冰魄精安静地躺在角落,符文微闪,像在回应某种久违的呼唤。
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尖一动,从空间夹层里翻出那块“戌七·已激活·待回收”的残铁。
它正在发烫,震动频率与剑影完全一致。
“所以,”她盯着那块破铁,声音轻得像自语,“你不是机缘……你是钥匙?”
话音未落,额头红痣又是一烫。
一道模糊的画面闪过——
万年前的云家祖地,石碑林立,中央一口巨剑插地,剑柄上刻着半枚族纹。
碑前跪着一群人,领头的背影,右臂上赫然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绸带。
那背影,像极了某个总爱用破布擦剑、醉了就念叨“护心蛊不能断”的家伙。
她心头一软,指尖不自觉蜷了蜷,仿佛那条红绸带,此刻正轻轻缠在她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