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把那半块雷击木塞进袖袋时,指尖还沾着点葫芦口的金粉。
刚才那一滴血抹下去,金线像被拔了电源,瞬间安静。
她低头看了眼碧玉葫芦,内层空间里,那枚被污染的雷纹山楂正安静地躺着,旁边多了一颗血玉珠子,像刚从火锅里捞出来的溏心蛋。
她没多看,把葫芦往腰间一挂,抬脚就往外走。
云砚还在原地掰手指算账,算盘珠子咔哒响个不停,脸色比灵石还黑。
“你这是去抢还是去砸场子?”老头咬牙切齿,“五万灵石都喊不出去的东西,你一张嘴,人家倒贴送你?”
“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方。”云绵绵眨眨眼,“可能觉得我说得有道理?”
云砚翻了个白眼:“你说那木头‘烤肉都嫌硌牙’,还‘不如劈了烧火烤红薯’,这是人话?”
“是真心话。”她拍拍袖子,“它就是不好看,又不是我编的。”
老头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压低声音:“你懂了系统规则。”
她装傻:“三叔你在说什么?我连系统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少来。”云砚冷笑,“金线震完就断,族纹反向干扰,这招连老祖都没试成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刚淬完体就敢改判定逻辑?”
云绵绵低头抠指甲:“可能是……锦鲤光环?”
“放屁!”云砚差点把算盘砸她头上,“你那是运气?那是作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三长一短,拍卖会开场。
云砚收了算盘,冷着脸往前走:“跟紧点,别乱说话。这次拍的是千年雷击木,云家出了三万定金,要是拿不回来,我这个月月例全得搭进去。”
云绵绵小跑两步跟上:“所以……我们非得拍到?”
“不然呢?”老头瞪眼,“你当灵材是大白菜?雷属性材料稀缺,炼器堂等着它开工,你要是敢再搞事——”
“我保证,”她举起手,“这次绝不吐槽。”
云砚半信半疑。
结果刚进拍卖场,她就在第三排坐下,翘着小短腿,托着腮帮子看台上。
雷击木被托盘端上来时,全场安静了一瞬。
木头通体焦黑,表面布满龟裂纹路,断口处有淡淡雷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
主持人清清嗓子:“起拍价三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
话音刚落,云家这边就有人举牌:“三万五千。”
隔壁宗门立刻跟上:“四万。”
“四万五。”
“五万。”
云绵绵看着价格一路往上飙,默默掏出一颗糖葫芦,咔嚓咬了一口。
云砚眼皮直跳:“你吃什么?”
“糖。”她含糊道,“紧张。”
“你紧张个鬼!这才哪到哪!”
“六万。”对面又有人加价。
云家执事回头请示,云砚咬牙:“六万五。”
对方毫不犹豫:“七万。”
云砚脸色发绿:“七万五。”
“八万。”声音从后排传来,是个陌生面孔。
云绵绵嚼着糖葫芦,忽然开口:“这木头,是不是放太久发霉了?”
全场一静。
主持人愣住:“小妹妹,你说什么?”
她指着雷击木断面:“你看那里,黑斑都长毛了,这哪是千年雷击木,分明是百年霉干柴。我家灶台底下那根都比它硬。”
云砚一把捂住脸。
主持人脸色铁青:“这位小友,此乃正宗天雷木,经三位炼器大师共同鉴定——”
“哦。”云绵绵点头,“那他们眼花了。”
哄——
全场爆笑。
有人拍桌子:“这小孩嘴太毒了!”
“可她说得好像也没错……那木头确实丑。”
“我赌她下一秒就被请出去。”
云砚低吼:“云绵绵!你给我闭嘴!”
她转头,一脸无辜:“我说实话有错吗?它就是不好看。”
主持人强忍怒意:“此物乃稀世珍宝,岂容孩童随意贬低!”
“我不是贬低。”她认真道,“我是心疼你们花冤枉钱。这玩意劈了烧火都嫌冒烟,送人都得搭一副防毒面具。”
全场再次笑翻。
主持人额头青筋直跳,正要发作,忽然顿住。
他低头看了眼袖中玉简,表情一变。
下一秒,高声宣布:“经主办方紧急决议——本届拍卖会特设‘最佳吐槽奖’一名!奖品即为本场拍品‘千年雷击木’!恭喜这位小道友,实至名归!”
全场哗然。
云绵绵眨眨眼:“送我?”
“没错!”主持人皮笑肉不笑,“您对拍品的点评极具创意,特此嘉奖。”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脆声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砚坐在原地,算盘珠子卡在指缝里,半天没合上嘴。
雷击木被侍者捧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木头表面粗糙,断口处那圈符文一闪而过。
她瞳孔微缩。
人形鉴宝仪自动触发——
【伪·天雷木,含三成阴髓玉粉,持续释放微弱魔气,伪装天材地宝】
她立刻明白过来。
这东西和秘库雕像用的是同一批材料,林家在批量造假,往各大宗门塞货。
难怪云翳这么积极要拿下它。
她抱着木头坐下,云砚终于缓过神,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早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知道他们不敢得罪我。”
“为什么?”
“因为我骂得够狠,又够好笑。”她掰了块糖葫芦塞他嘴里,“喜剧效果拉满,他们总不能因为一句话把小孩赶出去吧?真赶了,才是真丢人。”
云砚嚼着糖,眼神复杂:“你这是把规则当跳板,把舆论当刀。”
“不,”她纠正,“我是把嘴当武器,把脸皮当盾牌。”
正说着,主持人走下台,低声对云砚道:“云长老,其他宗门质疑我们徇私,要求追回奖品。”
云砚脸色一沉:“你们自己定的规则,现在想反悔?”
“不是反悔。”主持人苦笑,“是压力太大。若不给个说法,云家信誉受损,后续合作恐受影响。”
云砚刚要发作,云绵绵突然抽抽鼻子,眼眶一红,声音发颤:“我只是说它不好……又没说你们骗人……你们干嘛这么凶……”
全场目光刷地看过来。
她低头抹了把脸,抽噎道:“它真的丑嘛……我娘以前烧火都挑顺眼的柴……”
话音未落,识海里那行字闪出来:「该抢了,宿主。」
她立刻破涕为笑,举起雷击木大声道:“既然大家都嫌它丑,不如送我当柴火烧糖葫芦?正好我这儿还缺个火种!”
全场哄笑。
主持人无奈摇头,顺势笑道:“既如此,奖品归属已定,恭喜小道友!”
危机化解。
云砚看着她,眼神变了。
这丫头,不止会搞事。
她会把烂牌打出王炸。
拍卖会继续,其他拍品陆续登场。
云绵绵安静坐着,手里把玩雷击木。
她悄悄用雷丝在木头内部刻了追踪符,又掰下一小块,塞进葫芦内层。
污染山楂旁,那小块木屑静静躺着,表面浮起一丝黑纹。
她抬头扫了眼四周。
几名执事正低头记录,笔尖飞快,像是在传讯。
她不动声色,忽然把整根雷击木往云砚怀里一塞:“三叔,换三串糖葫芦,不许赖账。”
云砚一愣:“你不是刚说要烧火?”
“改主意了。”她笑眯眯,“这木头虽然丑,但送你的礼物,再丑也是宝。”
云砚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声,接过木头。
他算盘珠子无声翻了三下。
那是云家密语——“可试用”。
她转身要走,袖中雷丝一动。
她故意松了松袖口,让半截木头露出来。
下一秒,一名执事“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木头落地,被对方迅速捡起,塞进袖袋。
她看都没看,只轻轻捏了下指尖。
雷丝已顺着木头缠了过去。
人走,线留。
云砚走过来,低声问:“你让他偷?”
“不是偷。”她纠正,“是送。”
“送他送我?”
“送线索。”她抬头,琥珀色瞳孔映着灯火,“我想知道,这东西最后送到谁手里。”
云砚沉默片刻,忽然道:“你比你娘狠。”
她没接话。
只是摸了摸腰间葫芦。
血玉珠子在内层空间轻轻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她忽然抬头,看向拍卖台角落。
那里站着个侍者,低着头,手里托着下一号拍品。
他的袖口,露出一截银鱼佩。
她眯了眯眼。
云翳的人,果然无处不在。
她不动声色,从袖中掏出最后一颗糖葫芦,咔嚓咬了一口。
糖壳碎裂的声音清脆响亮。
侍者手指微动,像是被惊到。
她笑了笑,把糖葫芦棍往地上一丢。
棍子落地时,雷丝一闪,缠上对方鞋底。
两条线,一明一暗,全都放了出去。
她拍了拍手,转身往外走。
云砚在后面喊:“你去哪?”
“回家。”她头也不回,“我得把这根丑木头供起来,好歹是第一个送我‘奖品’的人。”
话音未落,右手小指突然一跳。
那道金线,再次浮现。
但这次,它不是震,而是缓缓延伸,像根活丝,顺着她指尖,缠上葫芦口。
葫芦内,血玉珠子轻轻一颤。
山楂上的黑纹,又蔓延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