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车停在别墅门口时,苏晴攥着带来的果篮,指尖微微发颤。来之前她只知道林默有位重要的家人身体不好,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院子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佣人正轻手轻脚地打扫,连走路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轻。
“她叫晓棠,”林默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以前……很爱笑的。”
推开卧室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扑面而来。晓棠躺在宽大的床上,脸色苍白得像宣纸,曾经乌黑的长发如今稀疏花白,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二十岁。她刚生产完不到半年,可那孱弱的模样,哪里像个刚做母亲的人。
“来了。”晓棠的声音很轻,气若游丝,看到林默时,眼里才勉强挤出点笑意,目光转向苏晴,“这位就是……苏小姐吧?”
“晓棠姐好,我是苏晴。”苏晴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她枯瘦如柴的手,心里一阵发酸。
“坐吧。”晓棠示意她坐在床边,转头对佣人说,“把我床头柜上的燕窝端来,给苏小姐。”
林默在床边坐下,替她掖了掖被角:“今天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晓棠轻轻咳了两声,眼神掠过他鬓角的白发,带着心疼,“别为我操心了,你看你,也累瘦了。”她的目光转向苏晴,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打量,“早就听林默提起你,说你钢琴弹得好,人也文静。”
苏晴有些不好意思:“晓棠姐过奖了。”
“不是过奖。”晓棠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指节突出,“林默这一辈子,看着风光,其实苦处只有自己知道。年轻的时候拼事业,落下一身毛病,后来……我又成了这样。”她喘了口气,声音更轻了,“孩子们还小,老大刚上小学,最小的才半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苏晴的心揪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请了最好的佣人,可孩子们夜里哭着要妈妈,我这身子……抱都抱不动。”晓棠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苏小姐,我知道这样说很唐突,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心善的姑娘,林默他……对你不一样。”
林默在一旁沉默着,指尖捏得发白。他知道晓棠要说什么,却没有阻止。
“以后……你多来看看孩子们,好不好?”晓棠的目光带着恳求,“他们都很乖,就是缺人疼。”她顿了顿,看向苏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林默他,脾气看着硬,其实心软得很,吃饭不按时,冬天总忘戴围巾……以后,能不能麻烦你,多照拂他一些?就当……代替我,伺候他走完后半辈子。”
“晓棠姐!”苏晴猛地站起来,脸颊涨得通红,“您别这么说,您会好起来的!”
“傻姑娘。”晓棠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无奈,“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顶尖的医生来了一波又一波,补药堆成了山,没用的。”她重新握住苏晴的手,力气却意外地大,“算我求你了,苏小姐。林默他……不能再孤单了。”
林默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苏晴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拉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我……”苏晴看着晓棠期盼的眼神,又看看林默的背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想起这些日子林默为她做的一切,想起他在医院为她母亲奔波的样子,想起他在周家替她挡下难堪的瞬间……可“代替”这两个字,太重了,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别逼她。”林默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带着沙哑,“晓棠,别说了。”
晓棠却没松口,只是看着苏晴:“你不用现在回答我,慢慢想。但孩子们……我希望你能常来看看他们。他们会喜欢你的。”
离开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车里一路沉默,苏晴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乱得像团麻。晓棠的托付像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同情晓棠的遭遇,感激林默的帮助,可“代替”这两个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趁虚而入的人。
“别往心里去。”林默忽然开口,“她病糊涂了,说的胡话。”
苏晴摇摇头:“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她转头看向林默,“你……还好吗?”
林默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没事。习惯了。”
车驶进市区,霓虹灯次第亮起。苏晴看着林默疲惫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总是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心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晓棠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孩子们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
或许,先去看看孩子们也好。她在心里悄悄想。至于其他的,她不知道,也不敢想。有些重量,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