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往马皇后身后躲。
“父皇……有话好好说……”
“说你个头!”朱元璋气得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指着朱肃的鼻子,“你长本事了啊!你这是要去就藩,还是想把咱这大明朝的顶梁柱都给拆了,搬到你那吴王府去?”
“你把他们都带走了,谁给咱看家?谁给咱打仗?谁给咱出谋划策?啊?”
“你怎么想的?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朱元璋越说越气,抡起鸡毛掸子就往朱肃身上抽。
“咱让你异想天开!”
“啪!”
“咱让你痴心妄想!”
“啪!”
朱肃被打得满地乱窜,嘴里还不停地狡辩:“父皇!我这是为了给您分忧!我把能人都带走了,您不就清净了吗!”
“我让你分忧!”朱元璋气得手都哆嗦了,“你这是想让咱提前退休!”
马皇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想拦又不敢拦,只能急得直掉眼泪。
一顿鸡毛掸子炒肉下来,朱肃被打得鼻青脸肿,衣服也皱成了一团。
朱元璋打累了,把鸡毛掸子一扔,指着朱肃的鼻子,喘着粗气说道:“你给咱滚!你看上谁,只要你有本事说服他跟你走,咱绝不拦着!”
说完,他一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朱肃一瘸一拐地走出皇宫,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憋屈。
“小气鬼!不就是几个人嘛!至于吗!”
“还让我自己找?我自己找就自己找!你以为我找不到啊?”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引得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
自己找……去哪找?
他的第一站,就是曹国公府。
李文忠正在府里看着地图,研究漠北的军情,就听下人来报,说吴王殿下来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吩咐道:“快请。”
对于这个外甥,李文忠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另一方面,这小子的行事风格,实在是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头疼。
“舅舅!”
朱肃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扑到李文忠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舅舅!亲舅舅!你可得救救我啊!”
李文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搞得哭笑不得,连忙去扶他:“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不!”朱肃抱得更紧了,“舅舅,父皇要把我赶到杭州去了!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舅舅,你跟我一起去吧!你来我的吴王府当长史,有你罩着我,我看谁敢动我!”
李文忠听完,嘴角抽了抽。
他掰开朱肃的手,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按在椅子上。
“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李文忠没好气地说道,“我身兼太子太傅,领国子监,还掌着大都督府,军国大事一堆,哪有空去给你当什么王府长史?别胡闹了。”
“我就知道舅舅你不会答应。”朱肃瞬间变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但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
他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慢悠悠地说道:“唉,既然舅舅你公务繁忙,那外甥也不能强求。不过……我一个人去杭州,实在是孤单。要不,让景隆表哥陪我一起去吧?我们兄弟俩,路上也有个照应。”
李文忠眉头一皱。
李景隆?
他那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呼朋引伴,招摇过市,让他头疼不已。
“他去做什么?跟着你胡闹吗?”李文忠的语气很严厉。
“怎么能是胡闹呢!”朱肃立刻反驳,同时将手里的那张纸拍在了桌子上,“舅舅你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银票。
李文忠瞥了一眼,面色一沉:“朱肃,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收买我?”
“舅舅你误会了!”朱肃连忙摆手,一脸真诚,“这不是给您的!这是给景隆表哥的!我们俩合伙做了点小生意,这是他这个月的精盐分红!一万两!”
“精盐?”李文忠拿起银票,眼神里全是审视,“什么精盐?”
“就是我们弄的一种新盐,比市面上的盐好多了。这不,刚开始卖,就赚了点小钱。”朱肃说得轻描淡写,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叠在第一张上面。
“哎呀,我记错了,刚才那是第一个十天的。这是第二个十天的分红,也是一万两。”
李文忠的呼吸微微一滞。
二十天,两万两?这是什么生意?印钱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朱肃又掏出了第三张。
“还有最后十天的,也给您。一共三万两!舅舅,您就让景隆表哥跟我去吧。他很有经商头脑的,我们兄弟俩到了杭州,正好大展拳脚,保证给您赚个金山回来!”
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摆在眼前。
李文忠沉默了。
他不是贪财,而是这个数字所代表的意义,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
让李景隆跟着朱肃去杭州……或许,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能让他远离京城的是非圈,跟着朱肃这个鬼灵精,说不定真能历练出来。
看着李文忠松动的表情,朱肃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许久,李文忠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收起桌上的银票,瞪了朱肃一眼。
“臭小子,算你狠!”他沉声说道,“景隆可以跟你去。但是你给咱记住了,要是敢带坏他,看我回京不打断你的腿!”
“得嘞!谢谢舅舅!”朱肃立刻眉开眼笑。
等李景隆被叫来,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朱肃已经拉着他到了一边。
他从怀里又摸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塞到李景隆手里。
李景隆吓了一跳:“老五,你这是……”
“嘘!”朱肃冲他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表哥,刚才给你爹那三万两,是咱俩精盐生意的分红,我先替你交了。这张,是我单独给你的零花钱,到了杭州用。”
李景隆握着银票,手心都在冒汗,他结结巴巴地问:“我爹……他怎么就答应了?”
朱肃得意地挑了挑眉,开始现场教学。
“这叫谈判的艺术。我一上来,就提个你爹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要求,让他来给我当长史。他拒绝了,心里是不是就对我有点愧疚?”
李景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我再提出让你跟我去杭州这个次一等的要求。他因为刚才拒绝过我,心里那点愧疚就会让他不好意思再拒绝第二个。这就叫什么?这就叫‘掀屋顶策略’!你想在墙上开个窗户,别人不同意,你就说你要把屋顶给掀了,那他们就愿意让你开窗户了!”
李景隆听得目瞪口呆,看着自己这个表弟,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崇拜。
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