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内,苏晚棠小憩醒来,发现身上盖着锦被,而王爷依旧坐在不远处处理公务,仿佛从未离开过。
她脸颊微热,连忙起身:“王爷,妾身失仪了。”
“无妨。”箫晋珩放下笔,看似随意地问道,“饿了吗?让人传膳?”
苏晚棠刚想摇头,肚子却不争气地轻轻“咕噜”了一声。
箫晋珩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扬声吩咐:“传膳。”
晚膳依旧极其丰盛,且明显照顾了她的口味,多了几道清淡精致的江南小菜。
箫晋珩依旧坚持与她同席,甚至习惯性地想给她夹菜,被苏晚棠红着脸小声阻止了。
饭毕,凌默再次出现在门口,面色凝重:“王爷,边关八百里加急军报。”
箫晋珩神色一凛,立刻起身:“去书房。”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向苏晚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和不放心:“本王今晚可能歇在书房,你……早些安歇,不必等本王。院外有侍卫守着,很安全。”
苏晚棠乖巧点头:“国事为重,王爷放心。”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晚棠心里莫名空了一下。
这半天诡异的“陪伴”,竟让她有些……习惯了?
她摇摇头,甩开这荒谬的想法。
书房内,气氛凝重。
并非边关军报,而是凌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王爷,我们安插在东宫的暗桩传来密信,太子似乎因您无恙且大婚之事震怒,已再次下令,命林氏窃取王府布防图,并……并对王妃下手。”凌默语气冰冷。
箫晋珩眼中瞬间掀起滔天风暴!
书案上的镇纸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找死!”
他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竟然还敢把主意打到晚棠头上!
“王爷,是否要提前……”
凌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箫晋珩强行压下立刻去屠了东宫和林氏的冲动,眼神冰冷锐利,“现在动手,太便宜他们了。而且,会打草惊蛇。”
他要的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让他们一步步走向他精心编织的罗网,在绝望中毁灭!
“加强王妃身边的保护,饮食起居,所有经手之物,必须由我们的人亲自查验,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至于林氏那边……”箫晋珩冷笑,“她不是想要布防图吗?给她一份‘真的’。”
凌默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那就给她一份动过手脚、足以让太子自投罗网、损失惨重的“真”布防图。
“另外,”箫晋珩沉吟道,“本王明日需离府几日,前往京郊大营巡视。你放出风声去。”
“王爷?”凌默一惊,“此时离府,岂不是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就是要给他们机会。”箫晋珩目光幽深,“蛇不出洞,如何打七寸?本王倒要看看,本王不在,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看向主院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和一种磨砺她的决心。
他的晚棠,并非柔弱无能的莬丝花。
前世那般绝境她都能安然存活,今生有他暗中护佑,他相信她有能力应对一些风浪。
他不能永远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她需要成长,需要学会如何在这吃人的后宅和朝堂中立足。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绝对的安全。
“调动‘影卫’,十二时辰不间断保护王妃。若有任何人敢伤她一根头发,”箫晋珩语气森然,“格杀勿论!”
“是!”
凌墨肃然领命。
影卫,是王爷手中最神秘、战力最强的一支力量,从未轻易动用。
如今竟用来保护王妃……
王爷这次,是动了真格了。
翌日清晨,箫晋珩果然一身戎装,在大队侍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离府而去。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王府各个角落。
主院内,苏晚棠正在用早膳,听着小莲叽叽喳喳说着王爷离府巡视的威风,心里那点莫名的空落感又浮现出来。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突然少了个人不适应而已。
然而,这份平静很快被打破。
没多久,张嬷嬷便进来禀报,脸色有些不好看:“娘娘,林王妃……又来了。说是一定要当面给娘娘您……‘请安’。”
苏晚棠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王爷刚走,她就来了。
看来,这“安”,是来者不善。
王爷离府的消息,如同在看似平静的王府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苏晚棠放下银勺,心中那点空落瞬间被警惕所取代。
林氏选择这个时机前来,绝非请安那么简单。
“请林姐姐去花厅稍候,本宫即刻便到。”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张嬷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娘娘,来者不善,王爷又不在府中,您要不……称病不见?”
苏晚棠轻轻摇头,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躲是躲不过的。王爷既将王府内务交予本宫,本宫岂能连见个人的胆量都没有?”
她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沉静的力量。
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些风雨,总要自己面对。
总不能事事都指望那个……行为诡异的王爷从天而降。
花厅内,林氏已然端坐,今日她换了一身略显素雅的鹅黄色衣裙,头上的珠翠也减了几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显歉疚的笑容,仿佛真是来修补关系的。
一见苏晚棠进来,她立刻起身,亲热地迎上来:“妹妹来了!昨日是姐姐不好,御下不严,冲撞了妹妹,姐姐今日特来赔罪。”
说着,她竟真的微微福了一礼。
苏晚棠侧身避开,淡淡道:“林姐姐言重了,小事而已,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目光却掠过林氏身后那个低眉顺眼、端着红漆托盘的如月。
托盘上放着一只甜白釉玉壶春瓶和两只同色茶盏。
如月感受到她的目光,身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要的要的,”林氏拉着苏晚棠的手(被苏晚棠不着痕迹地抽回),笑容依旧热情,“姐姐今日特意带了些娘家送来的‘雪顶含翠’,这茶一年也只得那么几两,最是清心降火,算是我给妹妹赔个不是,妹妹定要尝尝。”
她亲自执起玉壶,将碧绿清亮的茶汤注入两只茶盏中,茶香袅袅,确是极品。
林氏率先端起其中一盏,笑吟吟地看着苏晚棠:“妹妹,请?”
一切看起来都无比自然,无比真诚。
然而,苏晚棠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昨日还剑拔弩张,今日就姐妹情深还分享如此名贵的茶?
而且,为何偏偏是王爷离府的时候?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两只茶盏。
釉色细腻,毫无差别。
但……她注意到,林氏端起的,是壶嘴正对方向的那一盏,而推向她的这一盏,则是壶嘴略微偏开一些角度的那盏。
极其细微的差别,若非她自小在丞相府看惯了嫡母和嫡姐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养成了观察入微的习惯,根本不会察觉。
壶有问题?
还是只在其中一盏里动了手脚?
电光火石间,苏晚棠心中已闪过数个念头。
直接拒绝?
林氏必会反咬她不给面子,小题大做。
喝?她不敢赌。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侍立在苏晚棠身后的张嬷嬷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极快地、微不可查地碰了一下苏晚棠的椅背。
苏晚棠心领神会,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受宠若惊又略带羞涩的笑容:“姐姐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好茶,妹妹怎好独享?”
她说着,极其自然地将林氏推过来的那盏茶又轻轻往回推了推,同时伸手,作势要去拿林氏手中的那一盏:“姐姐是姐,理应先饮。妹妹僭越,想尝姐姐这杯,沾沾姐姐的福气可好?”
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又合情合理,带着点新媳妇讨好长辈的怯生生意味。
林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
那盏茶她可是万万不能喝的!
她这细微的抗拒和瞬间的慌乱,尽数落在了苏晚棠眼中。
果然有问题!
苏晚棠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天真懵懂,手悬在半空,显得有些无措和委屈:“姐姐……可是不愿?是妹妹冒昧了……”
林氏骑虎难下,脸色青白交加。
喝?那是找死。
不喝?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对方茶有问题?
如月在一旁也急得冷汗直冒。
花厅内的气氛瞬间凝滞,尴尬又诡异。
就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