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 一只通体雪白、肥嘟嘟的长毛猫儿，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准确无误地跳上了放着茶壶的茶几，毛茸茸的尾巴“不小心”一甩——
“啪嗒！”
林氏瞅准机会，故意装作惊吓，顺势松手，手中的茶盏顿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碧色的茶汤溅了一地。
“哎呀！雪团儿！你这淘气的东西！惊扰了王妃，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张嬷嬷立刻惊呼出声，上前看似手忙脚乱地驱赶猫儿，实则用身体挡住了地上的碎片和茶渍，语气惶恐地对林氏道，“林王妃恕罪！这畜生是厨房养来抓老鼠的，平日野惯了，惊扰了您，老奴这就把它撵出去！”
林氏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和泼洒的茶汤，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连忙顺势下台阶：“无妨无妨，不过是一只畜生，嬷嬷不必惊慌。只是可惜了这好茶……”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心里却暗道侥幸。
苏晚棠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如明镜一般。
她亦露出惋惜之色：“真是可惜了。看来今日是无福品尝姐姐的好茶了。”
经此一闹，林氏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下毒，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又强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如月匆匆告辞了，背影甚至有些仓惶。
看着她们离去，苏晚棠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娘娘，您没事吧？老奴方才失礼了。”
那猫自然是她早就安排小丫鬟守在门外，听到信号才放进来的。
苏晚棠摇摇头：“嬷嬷做得很好。今日多谢嬷嬷了。”
明知林氏有害人之心，但也不能真的让她喝下毒茶，到时也不好跟王爷交待。
而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若非张嬷嬷提醒和配合，她未必能如此顺利化解。
“娘娘聪慧，是老奴多虑了。”张嬷嬷看着苏晚棠，眼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这位新王妃，看着柔弱，却心思玲珑，临危不乱，绝非池中之物。
“嬷嬷，”苏晚棠看向地上那摊尚未清理的茶渍，目光微凝，“想办法，取一些地上的茶渍，还有那只打碎的茶盏碎片，悄悄收起来。”
她要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张嬷嬷神色一凛，立刻应下。
王府最高的望楼檐角上，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影，将花厅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见危机解除，黑影对着空气打了个隐秘的手势，另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掠下，尾随林氏而去。
远处京郊大营的帅帐内，正在听将领汇报的箫晋珩，指间一枚墨玉扳指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听着汇报，指尖却在扳指某处极轻地按了一下，接收到“安全”的讯号后，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
他的晚棠，果然没让他失望。
而林氏……
箫晋珩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看来，是时候让她和她背后的人，更清楚地认识到，动他箫晋珩的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林氏主仆仓惶逃离主院，回到锦瑟院后，仍是心有余悸。
“王妃，那苏晚棠……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如月捂着依旧作痛的屁股，脸色惨白地问道。
林氏跌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惊疑不定：“应该……没有吧？她若发现，岂会如此轻易放我们离开？许是巧合，那只死猫……”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总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苏晚棠最后那个看似天真、实则带着一丝冷意的眼神，让她脊背发凉。
“那……太子殿下交代的事……”如月颤声问。
“闭嘴！”林氏厉声打断她，烦躁地揉着额角，“此事容后再议！这几日安分些，莫要再出什么纰漏！” 她需要时间冷静，也需要向太子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主院内，张嬷嬷已手脚利落地将地上的茶渍用干净棉布吸取了一些，又将几片关键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包裹起来。
“娘娘，东西取来了。”张嬷嬷将东西呈上，面色凝重，“您要这些是……”
苏晚棠看着那包裹，眸光清冷：“王爷离府前，可曾留下什么得力的人手？最好是……懂些药理毒物的。”
张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心中一惊，随即低声道：“王爷留下了凌侍卫副手，名唤凌砚，就在院外候命，此人颇通此道。”
“请他进来。”
很快，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年轻侍卫悄无声息地进来，行礼：“属下凌砚，参见王妃。”
苏晚棠将东西递给他：“有劳先生，查验一下此物。”
凌砚双手接过，并无多问：“是，请娘娘稍候。”
他退到偏厅，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去而复返，脸色已是阴沉如水，眼中带着后怕与愤怒。
“回禀娘娘！”他单膝跪地，声音压抑着怒火，“茶渍与盏壁残液中，皆验出剧毒‘相思断肠散’！此毒无色无味，融入茶水之中极难察觉，服用后不会立刻发作，但会逐渐侵蚀心脉，不出半月，便会心力衰竭而亡，症状与体弱猝死无异，极难查出端倪！”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相思断肠散”这个名字和其恶毒的效果，苏晚棠还是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心里瞬间沁出冷汗。
好狠毒的心思！
好精巧的算计！
若非她多留了个心眼，若非张嬷嬷机警……
她此刻恐怕已然中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嬷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毒妇！真是毒妇！竟敢在王府内行此龌龊之事！娘娘，我们立刻禀明王爷！”
苏晚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与愤怒，摇了摇头：“王爷正在处理军务，岂能因此等后宅阴私之事贸然打扰？”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况且，无凭无据，单凭这些验毒结果，她若矢口否认，反咬我们诬陷，又如何说得清？那茶盏已碎，她大可推脱是他人栽赃。”
凌砚抬头，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和敬佩。
这位王妃，遇事冷静，思虑周全，绝非寻常女子。
“那娘娘的意思是……” 苏晚棠沉吟片刻，问道：“凌侍卫，王爷离府前，可曾对林氏之事另有安排？”
凌砚犹豫了一下，想到王爷“凡事不必瞒着王妃，但注意分寸”的叮嘱，便低声道：“王爷确有安排。命我等盯紧锦瑟院一切动向，尤其是与外界联系。并……并吩咐，若对方有所动作，可适当……给予一些‘便利’。”
给予便利？
苏晚棠瞬间明白了箫晋珩的意图。
他不在府中，就是故意给林氏和其背后之人创造机会！
他布的是一张大网，要钓的是背后的大鱼！
自己若此刻捅破下毒之事，反而会打草惊蛇，破坏他的计划。
想通此节，苏晚棠心中那点因他不在而产生的微末委屈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并肩作战的感觉。
她看向凌砚，语气果断：“既然如此，我们便依王爷之计行事。今日之事，封锁消息，对外只称我不慎打翻茶盏，受了些惊吓，需要静养。你继续严密监视锦瑟院，有任何异动，随时来报。”
“是！”凌砚领命，看向苏晚棠的目光已带上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嬷嬷，”苏晚棠又看向张嬷嬷，“院里的人，还要再筛一遍，尤其是靠近小厨房和负责饮食的，务必确保都是可靠之人。”
“老奴明白！”
安排妥当，苏晚棠才觉得有些脱力，缓缓坐回椅中。
指尖依旧冰凉。
这就是王府，这就是权力的中心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那个男人，平日里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刀光剑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