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栖和赤璃将昏迷的陈恨水带回了她们之前暂避的山洞。
洞内还算干燥,桃栖还颇为细心地升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色的火光驱散了些许寒意,也映照着陈恨水苍白的小脸。
赤璃双手抱胸,倚靠在洞壁上,歪着头打量地上这个病恹恹的凡人少女,询问桃栖:
“你认识?”
桃栖耸了耸肩:
“不算认识,只在抚远城西市的竹林外,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随后,她把纪家兄妹、陈温仁以及关于养根草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赤璃。
赤璃一听,火冒三丈,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什么?!你是说,你原本有机会拿到那株能修复神魂的养根草,然后那个叫陈温仁的老不死,居然把那宝贝草炼成了丹药,喂给了这个小丫头片子治病?!”
她指着地上的陈恨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肉痛。
桃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摊开手:
“那能有什么办法?那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更何况现在已经没了,木已成舟,我又能做什么?难道还能把她肚子剖开把丹药取出来不成?”
“你傻啊!”
赤璃气得一步上前,一把抓住桃栖的肩膀,然后伸出手对着她那张清冷绝尘的脸就是一顿揉捏。
“他说没了就没了?万一是骗你的呢?说不定他还私藏了别的丹药或者草种呢?你就这么轻易信了?爷们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本体!”
桃栖被她掐得连连求饶:
“哎哟!别掐了别掐了……赤璃!轻点!画皮……画皮要被你掐散了!灵力要维持不住了!”
赤璃这才没好气地收手,双手抱胸,气呼呼地瞪着桃栖,仿佛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桃栖揉着被掐得有些“变形”的脸颊,刚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
比如“当时那种情况,纪霏的反应不似作伪”或者“强取豪夺非我辈所为”之类的话……
突然——
篝火旁躺着的陈恨水睫毛颤动了两下,咳嗽了起来,看样子是要醒了。
……
陈恨水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当纪霏姐姐一脸悲痛地来到温仁药铺,将那个噩耗带给她的那一刻。
当时纪姐姐一边不住地流泪,一边向她道歉,反复说着“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陈郎就不会……”之类的话。
陈恨水,本不姓陈。
她原是一名普通人家的姑娘,自打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腿不能走,手不能提。
没过几年,父母便相继离世,她是由年迈的姥爷辛苦拉扯大的。
后来,家里来了一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男子,可家里年纪最大的长辈见了他,都要恭敬地称呼一声“叔公”,都说他是能飞天遁地的“仙人”。
姥爷为了给她治病,不惜跪下来苦苦哀求那位“仙人叔公”。
那人,便是陈温仁。
陈温仁探查了她的根骨,发现她虽然疾病缠身,虚弱不堪,但修行资质却意外地不错,乃是比较罕见的中品金火双灵根。
或许是动了惜才之念,或许也有别的考量。
陈温仁便让她改姓陈,从此跟随他身边,一边为她调理身体,一边传授一些粗浅的养生法门,也算半个弟子。
这才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眼看身体稍微好转了一些,腿脚虽仍不利索,但已能勉强站立片刻。
然而,对她而言恩重如山、亲如父母的陈温仁叔公,居然就这么死了!
巨大的打击让她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未来一片黑暗。
极度的悲痛和恐慌之下,她当场两眼一翻,当场昏迷过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两名神色不善、衣着华丽的陌生男子闯入了药铺。
纪霏姐姐扑上去抱住其中一人的腿似乎在苦苦哀求什么,却被对方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然后,她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哎!醒了醒了!”
一个带着点痞气又略显兴奋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陈恨水猛地惊醒,下意识地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跳跃的篝火,以及两名完全陌生的女子。
四周是陌生的山洞岩壁……再联想到昏迷前纪姐姐传来的噩耗,以及闯入药铺的恶人……
恐惧、悲伤和茫然瞬间淹没了她。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直接“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这突如其来的哭声让桃栖与赤璃当场愣住。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们一个是不擅长应付眼泪的“纯爷们”狐狸精,一个是信奉力量至上、简单粗暴的地火蜥蜴。
面对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凡人小姑娘,实在有些头疼。
桃栖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连忙上前将她扶坐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轻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别怕,这里很安全。”
陈恨水却仿佛听不见,依旧捂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抖个不停。
桃栖想了想,再次开口,试图拉近距离:
“你叫陈恨水,是吧?还记得我吗?我们在抚远城西市的竹林里见过一面。”
陈恨水的哭声稍稍一顿,泪眼婆娑地抬起脸,看向桃栖。
当看到那头标志性的如霜白发和那双带着些许关切的灰眸时,她立刻想起来了。
这位正是那天在竹林凉亭,与纪姐姐说过话的、气质非凡的仙子姐姐。
“您……您是?”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怯生生地询问。
“嗯…我叫花存仙…”
桃栖顿了顿,决定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以陈温仁朋友的身份切入,或许能让她更容易接受。
“是…陈温仁陈兄的朋友。”
听到“陈温仁”三个字,陈恨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哭声总算稍微小了一些,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桃栖见此,趁机追问:
“恨水,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昏迷,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恨水这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自己得知陈温仁死讯后昏迷,以及昏迷前看到两名陌生男子闯入药铺、纪霏姐姐被踢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桃栖。
听完陈恨水的叙述,桃栖心中了然,与赤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
动手杀死陈温仁、并掳走陈恨水的,八成就是殷鸿和那只秃鹫妖!
而他们的目的,恐怕也与那株惹出诸多事端的养根草脱不了干系。
桃栖轻轻拍了拍陈恨水的后背,安抚道:
“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两个坏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
她看着少女苍白脆弱、泪痕斑驳的小脸,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悯。
这孩子的命运,还真是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