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艇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在那无可抗拒的恐怖吸力下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金属骨架扭曲断裂的刺耳声响,混合着能量管道爆裂的噼啪声,充斥在狭小的驾驶舱内。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最后画面,是那张如同深渊般巨口内部翻涌的、足以湮灭一切的紫黑色能量乱流。死亡,近在咫尺。
爱丽丝被巨大的过载死死压在座位上,口鼻渗出鲜血,视线因撞击和能量压迫而模糊。但她的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必须把真相传出去!必须让联军知道“网心”的真相,知道霍克将军也是受害者!否则,联军将在猜忌中万劫不复!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刚刚目睹的一切——那被囚禁折磨的星海巨兽,那被强行植入、作为信标和诱饵的霍克意识碎片,以及黑寡妇那恶毒的计划——压缩成一道最精炼、最核心的意念信息。这道信息承载着所有的希望与真相。
她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臂,指尖触碰额间那光芒已变得极其不稳定的圣痕。她强行剥离出一小部分蕴含着星核本源之力的圣痕结晶,将那缕承载着真相的意念信息牢牢封印其中。
“去!”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枚如同微小流星般的圣痕结晶,朝着联军舰队大致的方向,猛地掷了出去!结晶穿透濒临破碎的艇身,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划出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垂死挣扎。”黑寡妇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虚空中响起。她甚至没有现身,只是意念微动,巨网核心区域的空间结构便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那道承载着真相的圣痕结晶,在这人为制造的空间涟漪中,轨迹变得飘忽不定,传输信号被严重干扰,变得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
而爱丽丝所在的侦察艇,则在彻底失去动力后,加速坠向那张开的、如同通往地狱入口的巨兽之口!小星发出凄厉的尖叫,用小小的身体死死抓住爱丽丝的肩膀,试图做最后的抵抗,但那吸力太强了!
联军旗舰“泪星号”上,通讯官猛地喊了起来:“接收到圣女阁下的紧急意念传讯!信号极不稳定!干扰严重!”
所有高层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莫里森、星灵长老、乃至被暂时允许接入核心频道的几位盟友代表,都死死盯着主屏幕。一段破碎不堪、夹杂着刺耳噪音和能量乱流图像的讯息,被勉强解析出来:
“…网心…是…巨兽…霍克…意识…被…控制…陷阱…全是…陷阱…”
讯息到此戛然而止,信号彻底中断。
这残缺不全的信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已被猜忌和恐慌笼罩的联军中引爆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听到了吗?!网心是巨兽!霍克的意识!他被控制了!果然是他引圣女进入陷阱的!” 一些原本就认定霍克是内奸的军官立刻激动起来,将这断章取义的讯息视为铁证。 “控制?等等,讯息里说的是‘被控制’!”星灵长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的意念中带着警示,“这或许意味着霍克将军本身并非自愿,而是……” “谁知道是不是圣女的误判或者在干扰下表述不清?!”另一人激烈地反驳,“现在圣女生死未卜,信号又在那个位置中断,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霍克就是罪魁祸首!”
争吵、猜疑、恐慌……联军指挥层几乎在瞬间分裂。信任的基石,在这残缺的信息冲击下,摇摇欲坠,几近崩塌。没有人能确定,那“控制”二字,究竟是真相的钥匙,还是混乱的导火索。
与此同时,在那绝望的吸力深渊边缘,爱丽丝看着那枚圣痕结晶的光芒在空间干扰下越来越微弱,看着近在咫尺的毁灭巨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她不再试图对抗吸力,而是将体内残存的、与圣痕同源的本源能量,连同那不屈的守护意志,疯狂地注入额间已然黯淡的圣痕!
“以星核之名……绽放!”
轰!!!
一股远超负荷的圣光能量,以爱丽丝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猛烈炸开!这自毁式的冲击波,短暂地、强行地在那恐怖的吸力场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缺口!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一直紧紧抓住她的小星,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决然与不舍。它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那娇小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猛地将重伤的爱丽丝向着冲击波撕开的方向狠狠推了出去!
“小星——!”爱丽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将自己抛离了毁灭的中心。
而她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那道小小的、银白色的身影,在将她推出后,被重新合拢的恐怖吸力瞬间捕获,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片翻涌的紫黑色深渊,消失不见……
爆炸的余波将爱丽丝残破的身躯推向了相对安全的虚空,但她已因能量耗尽和重伤彻底失去了意识,如同无根的浮萍,在冰冷黑暗中漂浮。
一道熔岩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撕裂空间,及时赶到。泰坦那巨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接住了爱丽丝奄奄一息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到极点的生命气息和额间圣痕那触目惊心的破损痕迹,他那燃烧的双眼中,仿佛有无尽的岩浆在沸腾、在咆哮!
爱丽丝被救回,但重伤昏迷,圣痕受损。小星失踪,生死不明。传递的信息残缺不全,反而加剧了联军的内部分裂。一连串的打击,让联军的士气彻底跌落谷底,绝望的氛围如同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渗透到每一艘战舰,每一个士兵的心中。
在永霜城临时设立的禁闭室内,霍克将军通过被限制权限的内部频道,听到了外界关于那段残缺讯息的激烈争论,听到了大多数人将他认定为“内奸”和“陷阱引导者”的结论。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宇宙中最荒谬的笑话,仰起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无尽悲凉和嘲讽的狂笑。笑声在狭小的禁闭室内回荡,充满了英雄末路、忠诚被碾碎的极致痛苦。
笑着笑着,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之前眼中还残存的不甘、愤怒和委屈,如同被最后一盏灯也被吹灭,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没有任何光亮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