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了许久。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耳边似乎总是回荡着空间裂隙合拢时那刺耳的撕裂声,以及裂隙对面那漠然一瞥带来的、深入灵魂的战栗。
当她终于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着缠枝莲纹的帐顶,以及守在床边、眼眶通红却强撑着笑意的青黛。
“小姐!您终于醒了!”青黛的声音带着哭腔,连忙扶她起身,递上一杯温水。
温水润泽了干涩的喉咙,凌微才感觉找回了一点力气。她环顾四周,是在安国公府自己的房间里。窗外阳光明媚,鸟鸣清脆,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整整三天了!”青黛抹着眼泪,“可吓死我们了!苏小姐和阿箬姑娘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您,七殿下也来看过好几次,还送来了好多珍贵的药材。太医说您是精神力透支太过,需要静养。”
三天……凌微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额角。她试着感应了一下体内,精神力虽然依旧匮乏,但经脉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与脚下大地隐隐共鸣的温润气息,是龙脉之气的残留?还是“生钥”玉佩带来的变化?
“外面……情况怎么样了?”她更关心后续。
青黛压低声音:“靖安伯府已经被禁军彻底查封了!永嘉郡主……殁了的消息已经公布,说是突发恶疾。伯夫人也下了大狱,听说在狱中疯疯癫癫的,不停念叨着什么‘门’、‘钥匙’的。那位林小姐……被秘密送走了,说是送去京外的庵堂静养,但奴婢觉得,恐怕是被皇室控制起来了。”
凌微默默点头。这样的处理在预料之中。永嘉郡主参与如此大逆不道的阴谋,皇室为了颜面,只能以“暴毙”掩盖。靖安伯府算是彻底完了。而林楚楚,作为“死钥”碎片的载体,其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隐患和秘密,皇室绝不可能放任不管。
“那口井……”
“井已经被钦天监的大人们用阵法彻底封死了,周围的邪气也净化干净了。”青黛连忙道,“京城里那些诡异的动静也都没了,现在大家都松了口气呢。”
正说着,苏清月和阿箬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到凌微醒来,两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总算醒了!”阿箬把药碗往她手里一塞,“快喝了!本姑娘精心调配的,补神又养元!”
苏清月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她的气色,柔声道:“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
凌微摇摇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皱了皱眉,但一股暖流随即在四肢百骸化开,精神确实为之一振。
“我没事了,苏姐姐。就是还有点乏力。”她顿了顿,问道,“那天晚上……最后那个裂隙,真的彻底消失了吗?我好像……好像看到对面……”
她的话没说完,但苏清月和阿箬都明白她的意思。
苏清月的神色凝重起来:“裂隙确实消失了,钦天监反复确认过。但是……”她犹豫了一下,“雷将军事后带人仔细勘察,在井口附近,发现了一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间波动残留。而且,根据白公子追查到的线索,那种‘源血之壤’,似乎并非靖安伯府独有。”
凌微的心猛地一沉。空间波动残留?源血之壤还有别的来源?
阿箬也凑过来小声道:“还有啊,我偷偷检查过林楚楚昏迷前穿的衣服,上面除了那股阴力,还有一种很淡很奇怪的香味,跟我以前在寨子里闻过的一种……据说能沟通‘祖灵’的古老香料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我怀疑,教他们这套邪法的人,可能跟南疆某些隐秘的传承有关。”
线索似乎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靖安伯府和永嘉郡主可能只是被推出来的棋子,背后还有更深的主谋?而且涉及到了南疆?
“陛下和七殿下已知晓这些情况。”苏清月道,“此事已列为最高机密,后续调查会秘密进行。你如今身体虚弱,暂且不要多想,好生休养才是正理。”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七殿下萧辰来了。
萧辰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走进来,目光先是落在凌微脸上,确认她气色尚可,才微微颔首。
“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缓和些许。
“谢殿下关心,已无大碍。”凌微努力坐直身体。
“此次之事,你居功至伟。”萧辰看着她,语气郑重,“若非你最后关头以‘生钥’之力干扰仪式,后果不堪设想。父皇已有旨意,待你痊愈,另有封赏。”
凌微连忙道:“臣女不敢居功,全赖殿下龙气威能,苏姐姐和阿箬她们鼎力相助,还有那位老供奉和各位将士拼命,方能侥幸成功。”她可不敢独自揽功,该抱的大腿一个不能少。
萧辰似乎对她这番“谦逊”的表态不置可否,转而道:“你昏迷期间,玉佩可有异状?”
凌微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玉佩温润地贴着她的肌肤。“并无异状,只是……感觉与我之间的联系,似乎更紧密了些。”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玉佩中那股守护意志的欣慰与安抚。
萧辰眸光微动:“‘生钥’既认你为主,你需尽快掌握其中力量。异界裂隙虽暂时关闭,但隐患未除,对方未必会善罢甘休。”
凌微心中一凛,郑重应下:“是,臣女明白。”
又询问了几句她的身体状况,留下几句“安心静养”的吩咐,萧辰便起身离开了。他事务繁忙,能抽空来看她已属不易。
看着萧辰离去的背影,凌微轻轻吐了口气。这位“甲方爸爸”虽然气场强大,偶尔行为莫测,但关键时刻还是挺靠谱的。
在苏清月和青黛的精心照料下,加上阿箬那些效果奇佳的汤药,凌微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几天后,她已经能下床走动,只是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复,不宜过度动用玉佩的力量。
这天,她正在院中晒太阳,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宁静,宫中忽然来了旨意,皇帝召见。
凌微不敢怠慢,连忙更衣梳妆,随着内侍入了宫。
养心殿内,只有皇帝和萧辰二人。
再次面圣,凌微依旧感到压力山大,但比起第一次,已经镇定了许多。她依礼参拜,垂首恭立。
皇帝打量着她,目光深邃,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凌卿之女,此次靖安伯府之事,你临危不乱,力挽狂澜,保全京城,功在社稷。”皇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已下旨,晋封你为安宁县主,食邑三百户,赐金牌一面,可见朕不拜。”
县主?!还赐金牌?!
凌微心中一震,这赏赐不可谓不重!县主是宗室女封号,她一个臣子之女获封,已是殊荣,更别提见君不拜的金牌了!这等于给了她一道护身符!
她连忙跪下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然臣女年少德薄,恐难当此重任……”
“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皇帝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生钥’既择你为主,此乃天意,亦是你之责任。日后,你需勤加修习,善用此力,与辰儿一同,守护我大周江山安稳。”
皇帝这话,等于正式认可并赋予了凌微“生钥”持有者的身份和职责,将她与萧辰绑定在了守护者的位置上。
“臣女……遵旨!”凌微知道这不是推辞的时候,只能叩首领命。
从养心殿出来,凌微握着那面沉甸甸的金牌,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县主的身份固然风光,但也意味着她彻底被绑在了皇家的战车上,再也无法独善其身。
萧辰送她出宫,一路无言。直到宫门在望,他才淡淡道:“安宁县主,日后行事,更需谨言慎行。”
凌微福身:“是,臣女谨记殿下教诲。”
回到安国公府,晋封县主的消息早已传开,府中上下皆是一片欢腾喜庆。安国公拍着凌微的肩膀,老怀大慰。苏清月也由衷地为她高兴。
凌微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中却有些恍惚。从穿越之初战战兢兢的恶毒女配,到如今救驾有功、获封县主的“安宁县主”,这条路她走得惊险万分,却也收获良多。
她抱紧了最粗的金大腿苏清月,收获了阿箬、白若瑜等可靠的伙伴,甚至和原本要弄死她的男主萧辰,也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稳固的盟友关系。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不仅仅是逆天改命,更是守护那些她在意的人和事。
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危机并未远离。
空间裂隙的隐患,“死钥”碎片可能还有其他载体,隐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以及南疆可能存在的关联……还有她怀中这枚越来越神秘的“生钥”玉佩。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她不再恐惧。
夜晚,凌微抚摸着温润的玉佩,感受着其中流淌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力量,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她都会和苏姐姐,和她的伙伴们,一起走下去。
就在这时,玉佩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波动,并非警示,更像是一种……遥远的呼唤?
呼唤的源头,似乎指向……南方?
凌微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