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本就暗流涌动的水池,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京城凌府的人!秘密会见陈五爷的心腹!
这两个信息组合在一起,其背后的含义让在场除了谢景行之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凌微是纯粹的震惊和懵逼。【凌府派人来了?还去找了陈五爷?王氏想干嘛?灭口还要借刀杀人?这么专业的吗?!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在江南还扯上漕帮了?难道…凌府和漕帮早有勾结?和十年前的事有关?】
赵爷则是面色阴沉如水,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京城凌府…这个他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的府邸,其派人南下并与他的死对头接触,这绝不是一个好信号。这似乎印证了“林威”之前关于“阴谋”的说法,甚至可能牵扯更广。
钱老板、孙先生等人则是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惊疑和谨慎。漕帮内斗他们可以看热闹,但牵扯上京官,事情的性质就变得复杂和危险了。
水榭里一时鸦雀无声,只剩下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
良久,赵爷才缓缓放下酒杯,声音听不出情绪:“谢公子此话当真?消息来源可靠吗?”
谢景行扇子轻摇,笑得漫不经心:“赵爷说笑了,我也是道听途说,当个趣闻来讲讲,活跃下气氛罢了。至于真假嘛…诸位自行判断。或许只是下人认错了,或许真是凌府办什么私密差事,谁说得准呢?”他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传播八卦又不负责任的纨绔子弟。
但这话,听在有心人耳里,反而更显得真实。越是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消息,往往越有可能。
赵爷目光闪烁,没有再追问,只是呵呵笑了两声:“原来如此,倒是桩奇事。来,喝酒,莫让这些没影的事扰了兴致。”
宴席继续,但气氛明显冷了下来。众人各怀心思,言谈间也谨慎了许多。
凌微更是食不知味,感觉信息量过大,脑子都快宕机了。【谢景行到底想干嘛?他告诉我赵姨娘儿子的消息,现在又当着我的面爆凌府的料?他是在帮我?还是在利用我搅浑水?或者单纯觉得好玩?】
她偷偷瞄向谢景行,却见那家伙正悠哉悠哉地品着酒,仿佛刚才扔下炸弹的不是他。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几位客人起身告辞。赵爷也没有再多留“林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林公子好生歇息,有事可随时来找老夫”,便让人送她回去。
凌微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回到小院,周先生三人立刻围了上来。凌微把宴席上,尤其是谢景行最后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周先生听完,眉头紧锁:“凌府派人南下…还接触了陈五爷?这…若是真的,情况就复杂了。难道夫人(王氏)的手已经能伸到江南漕帮了?还是说…凌府与漕帮早有我们不知道的关联?”
阿木冷静道:“谢世子此举,看似无意,实则是将重要信息透露给了我们,也透露给了赵爷。他似乎在推动事情发展。”
铁牛总结:“麻烦。”
凌微瘫在椅子上:“何止是麻烦!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好几双手扯来扯去!谢景行是敌是友我都分不清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管了!信息越多越好!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凌府也掺和进来了,而且可能站在陈五爷那边!那赵爷这边,我们更得抱紧了!”
虽然过程惊险刺激又莫名其妙,但结果似乎…歪打正着?赵爷因为谢景行的话,似乎更相信她之前关于“阴谋”的说辞了?
“我们现在不能被动等待了。”凌微坐直身体,眼神变得坚定,“我们必须主动从赵爷那里套取更多关于赵姨娘和她儿子的信息。那个新月疤痕的反应绝不是偶然!”
“公子打算如何做?”周先生问。
凌微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直接问肯定不行。我们得…旁敲侧击,用魔法打败魔法!”
第二天,凌微主动求见赵爷。
赵爷在书房见她,态度比之前更温和了些:“林公子找老夫有事?”
凌微做出犹豫又不安的样子:“赵爷,昨日宴上…谢公子所言…关于京城凌府…”她适时地停下,观察赵爷反应。
赵爷面色不变,淡淡道:“市井流言,未必可信。林公子不必过于忧心。”
“可是…”凌微压低声音,“小子昨日回去后,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一事。那日我们撞破那伙人密谋时,似乎还听到他们提起一个名字…好像叫什么…‘赵嬷嬷’?还是‘赵娘子’?当时慌乱,听得不真切,也不知是否有关联…”
她再次祭出瞎编大法,故意模糊地提及一个“赵”姓称呼,试探赵爷的反应。
果然,赵爷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哦?赵姓常见,未必有什么关联。林公子还听到了什么?”
有戏!凌微心中暗喜,继续瞎编:“别的就听不清了…只隐约听到什么‘十年前’、‘码头’、‘孩子’…对了,他们好像还争执了几句,说‘那女人留下的东西到底在哪’…”
她每说一个词,就仔细观察赵爷。当说到“十年前”、“码头”、“孩子”、“那女人留下的东西”时,赵爷的眼神明显波动加剧,虽然表面依旧平静,但呼吸似乎都放缓了。
凌微几乎可以肯定,赵爷绝对认识赵姨娘,而且关系匪浅!甚至可能…那个“新月疤痕”也与此有关!
赵爷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林公子,你家中…原是做南北杂货生意的?可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京城凌府的一位赵姓姨娘?”
凌微心里咯噔一下!【来了!反向试探!】
她立刻露出茫然又努力回想的表情:“赵姓姨娘?好像…听母亲隐约提过一句,说是很多年前,府里一位姓赵的姨娘好像…病故了?具体的小子也不清楚,那时年纪尚小…赵爷为何问起这个?”她完美扮演了一个对家族秘辛知之甚少的旁支子弟。
赵爷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最终缓缓摇头:“无事,只是随口一问。既然不清楚便罢了。”
他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凌微,但似乎也没找到明显的漏洞。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老爷,您之前让打听的,关于陈五爷那边昨夜动静的事,有消息了。”
赵爷看了一眼凌微。
凌微很识趣地起身:“赵爷既有要事,小子先行告退。”
赵爷点点头:“嗯,你去吧。近日无事不要随意出门,陈五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是,多谢赵爷庇护。”凌微恭敬地退了出去。
走出书房,凌微的心还在砰砰跳。刚才一番互相试探,信息量巨大又模糊。
她快步走回小院,关上门,立刻对周先生道:“周先生!快!赵爷绝对和赵姨娘有关系!他刚才反向试探我知不知道凌府赵姨娘!还有,他派人去打探陈五爷昨天的动静了,估计和谢景行说的‘凌府之人见面’有关!”
周先生面色凝重:“如此看来,这位赵爷,即便不是赵姨娘的亲人,也必定是旧识。我们或许真的找对方向了。”
凌微兴奋地点头:“对!我们…”
她话未说完,院门突然被敲响。
众人立刻噤声。铁牛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赵爷身边的一个心腹随从。
那随从对着凌微拱手道:“林公子,赵爷吩咐,让小的给您送些东西。”说着,递过来一个小木匣。
凌微疑惑地接过:“这是…”
随从道:“赵爷说,公子提供的线索很有用,这是答应给公子的酬谢。另外,赵爷还说…”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故人所托之事,老夫已放在心上,公子静候佳音即可。’”
说完,随从便告辞离去。
凌微一头雾水地捧着木匣回到屋里。
“故人所托之事?”周先生疑惑,“我们何时托他办事了?”
凌微打开木匣,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本书册和…一张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临安府街巷图。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泛黄的书册,只见封面上写着《漕运辑要》,着作者处是一个模糊的墨迹,依稀能辨出一个“赵”字!
凌微的心猛地一跳!她快速翻动书册,里面记录的是十多年前漕运的诸多事务、人事变迁!
而在书册中间,夹着一页单独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其中好几个名字被人用朱笔圈了出来,旁边还有小字注释“陈五心腹”、“掌管码头巡查”、“与私盐案有涉”!
这…这是赵爷收集的陈五爷罪证?!或者是他麾下人员的把柄?!
凌微的手有些颤抖,又看向那张旧地图,上面在某些巷弄和码头位置,也有细小的朱笔标记!
赵爷把这东西给她是什么意思?!
酬谢?试探?还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开始分享情报和资源了?
就因为那个瞎编的疤痕和她暗示性的“情报”?
这进展快得让她害怕!
“公子,这…”周先生也震惊地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这太贵重了!赵爷此举…”
凌微猛地合上木匣,感觉这东西烫手无比。
“他说的‘故人所托之事’…难道是指…帮我们调查赵姨娘儿子的事?”凌微猜测道,心跳如鼓,“他以为我是为此而来?所以给我这些,是表示合作诚意?还是想借我的手去对付陈五爷?”
信息太多,好意来得太突然,反而让她觉得像个巨大的陷阱。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嗒”一声,似乎是什么小石子打在窗棂上。
四人瞬间警惕!
阿木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向外查看,随即回头,脸色有些奇怪,低声道:“公子,是谢世子…他就在院外墙边。”
凌微:“!!!”【他又来干嘛?!】
她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果然看到谢景行那家伙,正懒洋洋地靠在不远处的墙根下,手里抛着一颗小石子,见她看过来,桃花眼一弯,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
“礼物,喜欢吗?”
凌微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看向手中的木匣!
这东西…是谢景行搞来的?!是他让赵爷送来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