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消失在夜色中,凌微背靠着墙壁,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窗外除了风声和虫鸣,再无异响。
“走了?”她小声嘀咕,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摸着黑爬回床上,抱着被子,却毫无睡意。
交是交出去了,后续会怎样?苏姐姐派去的人能跟上吗?那假玉佩会不会被识破?“玄夜”会不会恼羞成怒来找她算账?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去。
接下来的两天,凌微都是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她不敢随意出门,连在府里走动都格外小心,看谁都像“玄夜”派来的杀手。
她跑去问苏清月跟踪的结果,苏清月只淡淡回了句:“对方很谨慎,中途换了三次路线,甩掉了我们的人。不过,大致方向是往城西去了。”
凌微的心凉了半截。跟丢了?!那岂不是白忙活了?还搭进去一块精心制作的假玉佩!
“那……玉佩会不会被看出来是假的?”她忧心忡忡。
“周先生的手艺足以乱真,除非他们当场找精通玉器的大师或者……下蛊者本人仔细查验。”苏清月看起来倒还算平静,“即便被发现是假的,也无妨。至少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所察觉,并且开始反击。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凌微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这就好比在职场,你明知道对手在使绊子,直接撕破脸可能不行,但巧妙地让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他下次动手前就得掂量掂量。
“而且,”苏清月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阿箬说,她感应到七皇子体内的蛊虫,这两日异常‘安静’,仿佛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般。这说明,玉佩里的药物,起作用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凌微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保住了萧辰,没让反派得逞。
就在凌微以为这事暂时告一段落,准备继续研究她的“青萍渡”和“白舟”时,新的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这天下午,凌微正对着那张写着“青萍渡头春水绿,白舟一叶下烟渚”的笺纸发呆,试图从这唯美的诗句里抠出点阴谋的线索,青黛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小姐,凌二小姐,出事了。”青黛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们派去调查‘青萍渡’的人……失联了。”
凌微手中的笺纸差点掉在地上。
苏清月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说清楚!”
“按照凌二小姐找到的线索,我们查到京郊确实有一个废弃多年的渡口,旧名就叫‘青萍渡’,位于灞水下游,早已荒芜。我们派了两名得力的暗卫前去查探,约定昨日傍晚回报。但直到现在,两人都音讯全无。”青黛语速很快,“今早我们派人去渡口附近寻找,只找到了这个……”
她递过来一块被撕扯下来的、沾着暗褐色污迹的黑色布料碎片,上面用一种特殊的丝线,绣着一个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标记——扭曲的藤蔓,缠绕着一只眼睛。
凌微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标记,她在慈恩寺那晚,隐约在那个黑衣人首领的衣角见过!
“是‘玄夜’!”凌微失声道,“他们也在青萍渡?!他们杀了我们的人?”
苏清月接过布料碎片,指尖用力到泛白,眼神冰冷如霜。“不是杀了,是抓了,或者……灭口了。”她声音低沉,“他们显然也知道了‘青萍渡’的关键,并且,抢在了我们前面布防。”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对方反应太快了!他们刚刚顺着赵婉如的呓语找到“青萍渡”这个地名,派出去的人就遭遇不测。这说明,“玄夜”要么一直在监视安国公府的一举一动,要么……就是在赵婉如身边也有眼线!
凌微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凶残。
“小姐,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派人去青萍渡吗?”青黛问道。
苏清月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对方已有防备,再去无异于送死。而且,经过此事,打草惊蛇,他们很可能已经转移或销毁了那里的证据。”
线索,又断了。
而且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
凌微看着苏清月紧蹙的眉头和冰冷的侧脸,心里又难过又憋屈。那两名暗卫……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都是因为她们调查“青萍渡”……
“苏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找到了那张纸……”凌微的声音带着哽咽和自责。
苏清月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即便没有那张纸,对方既然拿走了赵婉如的手帕,也迟早会注意到‘青萍渡’。你发现线索,是功劳,让我们得以抢占了一丝先机,只是……对手比我们预料的更狠辣果决。”
她走到凌微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牺牲已经发生,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死得有价值。‘青萍渡’这条线暂时不能动了,但我们还有别的方向。”
“别的方向?”凌微抬起泪眼。
“赵婉如,‘白舟’,还有……”苏清月目光锐利,“兵部尚书,赵家。”
凌微一愣。
苏清月继续道:“赵婉如对‘青萍渡’和‘白舟’的反应如此激烈,甚至因此大病,这其中定然牵扯到赵家不欲人知的秘密。或许,我们可以从赵家内部入手。赵婉如不肯说,不代表赵家其他人不知道。尤其是她的父亲,赵尚书。”
凌微瞬间明白了苏清月的打算。这是要换个角度,从赵婉如的家族背景和人际关系网来反向推导“青萍渡”和“白舟”的真相!
这无疑是一条更艰难、更敏感的路,直接牵扯到朝中大员。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向了。
“我明白了。”凌微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苏姐姐,需要我做什么?”
苏清月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先继续照顾好赵婉如,看看她病情好转后,能否再套出些话来。至于赵家那边……我来想办法。”
凌微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恐怕才刚刚开始。而她们,已经站在了风暴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