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带来的新发现,像一团更浓的迷雾,将萧辰“遇刺中毒”事件笼罩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体内除了“缠丝”剧毒,竟还有另一种来自苗疆的神秘蛊虫?是追踪?是标记?还是…控制?
下蛊之人手段高明,且与苗疆渊源匪浅。会是“玄夜”吗?还是另有其人?这蛊虫是在他遇刺前就被种下,还是趁他中毒体虚时被人做了手脚?
无数疑问在凌微脑中盘旋,让她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这京城,仿佛一张无形的巨网,每个人都是网中的飞蛾,而执网者,却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能查出是什么蛊吗?或者…是谁下的?”凌微急切地问阿箬。
阿箬疲惫地摇头,小脸皱成一团:“那玩意儿藏得太深了,而且感觉…很古老,很诡异,跟我知道的任何一种常用蛊都不一样。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秘蛊。下蛊的人绝对是顶尖高手,恐怕不在我阿婆之下。”她提到“阿婆”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连阿箬都束手无策?凌微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萧辰即便解了“缠丝”之毒,也仍未脱离危险,甚至可能一直处于某种监视或控制之下。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告知苏姐姐。”凌微当机立断。
两人来到苏清月处,将阿箬的发现详细禀报。
苏清月听完,久久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烛火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映照出深沉的思虑。
“苗疆秘蛊…‘玄夜’…”她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寻找其中的关联,“谢景行追查‘相思引’的来源,阿箬发现萧辰身中秘蛊…这一切,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苗疆。”
她看向阿箬:“阿箬姑娘,你可知道,苗疆近年来,是否有厉害的叛徒流出?或者,有哪些隐世不出的部族,可能掌握着这类古老秘蛊?”
阿箬歪着头想了想,道:“叛徒嘛,哪个寨子都出过几个不开眼的。但能掌握这种级别秘蛊的…要么是几大长老家族的核心成员,要么就是…那些早就被禁绝的、信奉邪神的‘黑巫’一脉。不过黑巫都消失上百年了,应该不可能吧…”她说着,自己也有点不确定。
“黑巫…”苏清月记下了这个名词,没有再追问,转而道,“当务之急,是七皇子体内的蛊虫。阿箬姑娘,此蛊…可有解法?或者,能否暂时压制,不令其发作?”
阿箬摊手:“找不到根脚,就没办法对症下药。强行压制或驱除,万一引发蛊虫反噬,他立马就得玩完。现在只能暂时用药物和我的血暂时安抚住它,让它继续沉睡。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下蛊的人随时可能通过特殊方式唤醒它。”
情况比想象的更棘手。萧辰的命,等于被捏在了一个未知的敌人手中。
“此事必须严格保密。”苏清月肃然道,“除了我们几人,绝不可外传。尤其是七皇子府和宫里。”
凌微和阿箬郑重点头。
“苏姐姐,那我们现在…”凌微感觉有些无力,敌人藏在暗处,手段层出不穷,她们仿佛一直在被动接招。
“等。”苏清月眸光清冽,“萧辰既然性命无碍,等他醒来,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同时,我们也要主动出击。‘玄夜’不是想要消息吗?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大消息’!”
凌微精神一振:“苏姐姐的意思是?”
苏清月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将七皇子体内发现神秘蛊虫的消息,‘不小心’泄露给‘玄夜’。当然,要换个说法,就说御医会诊,怀疑殿下除了外伤,可能还中了某种来自西南的古怪‘瘴毒’,症状诡异,难以根治。”
凌微眼睛一亮!这是要打草惊蛇,引蛇出洞!如果下蛊者与“玄夜”有关,或者“玄夜”知道内情,得知萧辰体内的蛊虫可能被察觉,必然会有所行动!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传递消息!”凌微跃跃欲试。
“不急。”苏清月摆手,“消息要传递得自然,不能引起怀疑。下次他们主动联系你时,再顺势透露。眼下,我们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她看向凌微,眼神意味深长:“你忘了?谢景行还在等着‘相思引’的线索。而阮姨娘真正的死因,我们也需要查证。阿箬姑娘提出的条件,或许正是我们打开局面的钥匙。”
凌微恍然。是啊,追查“相思引”的来源,不仅能兑现对阿箬的承诺,更可能顺藤摸瓜,找到害死阮姨娘的真凶,甚至…牵出与苗疆秘蛊相关的线索!
“我这就去找谢景行!”凌微立刻道。
“不必你亲自去。”苏清月道,“我自有办法联系他。你如今目标太大,不宜频繁外出。你只需将慈恩寺中‘玄夜’所言,关于‘相思引’和那个‘秘密’的信息,详细告知于我即可。”
凌微点头,将自己与黑衣人的对话,尤其是关于“相思引”特征和下毒动机的细节,又仔细回忆复述了一遍。
苏清月认真听完,沉吟道:“身份尊贵,远超想象…足以身败名裂的秘密…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方向没错,阮姨娘之死,牵扯的恐怕是皇室秘辛,或者…更高层面的权力斗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决然:“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天,捅个窟窿看看!”
接下来的两天,安国公府外松内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苏清月通过隐秘渠道将“萧辰中瘴毒”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同时开始动用安国公府埋藏最深的力量,暗中调查“相思引”流入中原的渠道,以及可能与阮姨娘之死相关的皇室秘辛。
凌微则安心待在府中,一方面关注着周先生和赵婉如的情况,一方面也在苏清月的指导下,开始接触一些安国公府外围的情报网络,学习如何甄别和分析信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依赖苏清月的庇护,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拥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
周先生伤势已近痊愈,主动向苏清月请缨,希望能协助处理一些府外事务,以报救命之恩。苏清月斟酌之后,安排他负责与几个隐秘线人的单向联络工作。
赵婉如的情绪依旧低落,但听闻萧辰脱离危险(对外消息)后,似乎稍稍松了口气。凌微偶尔去看她,会发现她对着窗外发呆,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方陈旧的、绣着水波云纹残月的手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天午后,凌微正在翻阅一些关于前朝秘闻的杂书,青黛忽然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地禀报:“小姐,门外来了一个乞丐婆子,疯疯癫癫的,非要见您,说是有…有天大的秘密要告诉您,关于…关于您生母的。”
又是关于阮姨娘?!
凌微心中一动,立刻警惕起来。孙嬷嬷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那婆子什么模样?可有人跟着?”凌微问道。
“就是个寻常的老乞婆,浑身脏兮兮的,看着神智不太清醒。就她一个人,在府门外嚷嚷,已经被门房拦住了。”青黛回道。
凌微蹙眉。是真是假?是另一个陷阱?还是…真的知情者?
她不敢怠慢,立刻去找苏清月。
苏清月闻言,沉思片刻,道:“非常之时,宁可信其有。但不能让她进府。青黛,你去安排,将那婆子带到府邸斜对面那条巷子里的茶摊,给她些吃食,问问她到底知道什么。多带几个人,小心戒备。”
“是。”青黛领命而去。
凌微在府中等得心焦。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青黛回来了,脸色却十分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惶。
“主子,小姐…那婆子…死了!”
凌微猛地站起:“什么?!怎么死的?!”
青黛声音发颤:“我们刚把她带到茶摊,给她买了碗面,她吃了两口,正要说话,突然就…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口吐黑沫,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断气了!仵作初步看了,说是中了剧毒,就下在面汤里!”
又是在眼皮底下被灭口!
凌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对方的手段,简直无孔不入!连一个看似疯癫的乞丐婆子都不放过!
“她…她临死前,可说了什么?”凌微抱着一丝希望问。
青黛努力回想,不确定地道:“她好像…好像含糊地说了两个字…像是…‘青…萍…’?奴婢没听太清…”
青萍?
这是什么意思?人名?地名?还是某种暗号?
凌微和苏清月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疑惑。
青萍…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字,仿佛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这暗流汹涌的时刻,漾开了一圈神秘的涟漪。
而风暴,似乎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