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伊莱闭着眼,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与汤姆接触的那一小片区域——额角传来的稳定温度,掌心包裹的微凉手指。
这种紧密的接触像一种温和的镇定剂,将他从邓布利多话语带来的纷乱思绪和“过去”与“现在”的割裂感中暂时剥离出来。
他甚至能感觉到汤姆平稳的呼吸带动肩膀的细微起伏,这规律的生命体征奇异地安抚了他。
汤姆始终沉默着,像一尊允许被倚靠和攀附的雕塑。他的目光落在窗外一条缓缓游过的巨型乌贼触手上,思绪却似乎飘得更远。
伊莱这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依赖,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这个人逐渐放松下来的过程,从最初小心翼翼的紧绷,到此刻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靠过来的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十几分钟,但在伊莱的感觉里却像是一个安稳的盹儿。
他轻轻动了一下,抵着汤姆肩膀的额头微微抬起,但握着汤姆手指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点,仿佛潜意识里还舍不得这份安心。
“好点了吗?”
汤姆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他没有低头看伊莱,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但被握住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了伊莱那无意识的收紧。
伊莱像是被这声音惊醒,彻底睁开了眼睛。翠绿色的眼眸里之前的迷茫和不安已经散去,恢复了些许清亮,还带着一点刚从依赖状态中脱离的赧然。
他立刻坐直了身体,同时也松开了握着汤姆的手。指尖残留的触感让他心头微颤,掌心似乎还萦绕着对方的温度和轮廓。
“嗯…好多了。”伊莱低声说,有些不敢看汤姆的眼睛,视线飘向跳跃的炉火,“谢谢…谢谢你,汤姆。”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刚才的举动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汤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太奇怪,太粘人?
汤姆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转向伊莱。他看着伊莱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
“不必道谢。”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提供肩膀和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优雅地活动了一下刚才被伊莱握过的手指,动作自然,“能让你感觉安心,就好。”
这句话让伊莱的心轻轻落回了实处。汤姆没有表现出反感,这让他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微小的、带着暖意的喜悦悄悄蔓延开来。
汤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丝毫凌乱的长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扶手椅里的伊莱,眼神恢复了往常的深邃与平静。
“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还有课。”他提醒道,语气是惯常的、不容置疑的温和,“今天晚上不用去自习,去吃点东西吧。早点休息,伊莱。”
伊莱点了点头,抱着笔记也站了起来,“好的,汤姆。”
汤姆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宿舍的楼梯走去,背影挺拔而从容。
伊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阶拐角,这才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刚才握住汤姆的左手。他轻轻蜷起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坚实的触感。
邓布利多的告诫言犹在耳——“真正的满足和快乐,应该像扎根深厚的大树,能够经受风雨,而不是依附于某些变幻莫测的藤蔓。”
他明白邓布利多的意思。汤姆·里德尔,无疑就是那根最具吸引力也最难以捉摸的“藤蔓”。
可是…伊莱将那只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依靠着汤姆时的安定感。
至少在此刻,这份由汤姆给予的安心,是如此真实而珍贵。他愿意小心翼翼地守护这份微光,哪怕它依附的,是看似变幻莫测的存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复杂却不再迷茫的心情,也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宿舍。
伊莱觉得自己还不太想吃东西。
伊莱回到宿舍时,里面还空无一人。他将那叠笔记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指尖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才转身准备去洗漱。
刚拿起毛巾,宿舍门就被推开了,阿尔法德哼着不成调的魁地奇队歌走了进来。
看到伊莱,阿尔法德脸上的慵懒笑容里立刻掺入了几分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好奇。他反手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双臂交叠,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伊莱,仿佛在观察什么新奇生物。
“所以…”阿尔法德拉长了语调,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我是不是错过了公共休息室里什么…嗯…‘温馨’的场面?”
伊莱的动作一顿,耳根瞬间又开始发热。他当然知道阿尔法德在说什么。他试图装作没听懂,含糊地应了一声:“什么场面?”
“得了吧,伊莱,”阿尔法德轻笑出声,几步走到自己床边坐下,身体前倾,一副准备好好聊聊的架势,“我回头的时候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靠着里德尔那家伙,在窗边那张椅子上——而且,如果我没看错,你的手是不是还抓着人家的?”
他的描述精准无比,伊莱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彻底降不下去了。他低下头盯着地板,默认了。
阿尔法德吹了一声低低的口哨,语气里的惊讶多于调侃:“说真的,我知道你们最近…关系缓和了不少。但我没想到,已经发展到可以公然在公共休息室‘依偎’的程度了?”
他用了稍微夸张的词语,但意思很明显。“里德尔居然还同意了?梅林啊,这可比皮皮鬼突然爱上打扫卫生还让人惊讶。”
伊莱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去,也无需对阿尔法德隐瞒。他走到自己床边坐下,手指绞着毛巾的边缘,低声解释,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赧然和一点点残留的安心感:“我…我当时心里有点乱。跟邓布利多教授谈完话之后…就是,觉得…需要一点…”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种迫切需要的支撑感。
“需要一点实实在在的依靠?”阿尔法德接话,他的表情认真了些,收起了部分玩笑的神色。
他看着伊莱微微泛红却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寂苍白的脸颊,心里其实明白,这种敢于表达需求、甚至向汤姆·里德尔那样的人寻求依靠的行为,对过去的伊莱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然后他就给了?”阿尔法德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没说什么?也没把你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