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喧嚣似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期。擂台上的激战仍在继续,但关于苏家冤案的流言,在经过数日的发酵和一定程度的压制后,表面上似乎有所平息。然而,这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笼罩在知情者的心头。暗地里的交锋与试探,从未停止,反而愈发激烈。
林阳这几日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驿馆静室,看似在调息备战,实则心神始终与远在苏家祖宅周围布下的那座庞大阵法保持着微妙的联系。他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手,在等待最佳的出击时机。每日,他都会通过张舟或其他隐秘渠道,接收来自各方的最新消息。
这日午后,静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不等林阳回应,一道身影便如同鬼魅般闪入,迅速关紧了房门。来人身着普通仆役服饰,低着头,但林阳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丹师公会那位王执事,他显然经过了精心的伪装。
“王执事,何事如此紧急?”林阳心中一凛,知道必有重大变故。
王执事没有废话,直接取出一枚烙印着丹师公会紧急印记的玉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促:“林小友,情况有变!宫里传出确切消息,陛下……陛下可能等不及丹师公会的完整复核结论了!”
林阳瞳孔微缩,接过玉简,魂力沉入。玉简中的信息很简单,却字字千钧:大皇子一系联合部分重臣,以“拖延恐生变故,动摇国本”为由,连续向皇帝施压。皇帝虽因流言和丹师公会的初步质疑有所动摇,但耐不住群臣“恳切”进言,已初步同意,将于明日早朝后,正式下旨,定苏家之罪!即便不是最坏的满门抄斩,也至少是削爵流放,苏家将彻底万劫不复!
“明日……早朝后……”林阳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铺垫,都建立在“争取时间”的基础上。而现在,对手显然察觉到了危机,要强行推动结局,不再给他任何辗转腾挪的空间!
“霍宗师让我务必告知小友,”王执事语气凝重,“公会能做的已经不多,明日朝会,即便拿出部分复核疑点,恐怕也难以逆转大势。除非……有更震撼、更无法辩驳的‘变数’出现。”
王执事的话没有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丹师公会的“技术性质疑”在政治铁拳面前,力量是有限的。现在,需要的是能直接冲击皇帝心神、打破朝堂平衡的“天意”或“铁证”!
林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今日天气不算好,云层厚重,不见阳光,有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变数么……”林阳喃喃自语,眼中却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那就……让这变数,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转过身,看向王执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执事,请回复霍宗师,林阳……明白了。多谢宗师与公会一直以来的相助,此情铭记于心。明日,必将有‘变数’发生!”
王执事看着林阳那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火山般能量的眼神,心中莫名一安,重重点头:“好!老夫这就回去复命!小友……万事小心!”说完,他再次如同鬼魅般悄然离去。
静室内恢复了寂静。林阳缓缓闭上双眼,识海中,那幅由八个辅阵基和远程主阵眼构成的庞大阵法网络清晰地浮现出来。每一个阵基的位置,每一条能量引导线的走向,都如同烙印般深刻。他再次以心神仔细感应着阵法的状态,确认所有布置完好无损,处于最佳的“休眠”待命状态。
“不能再等了……”林阳睁开眼,目光穿透墙壁,仿佛看到了夜空中星辰运转的轨迹,“今夜,便是最佳时机!”
他推演过天象,今夜子时前后,云层可能会短暂散开,正是月朗星稀之刻,最适合“紫气东来”、“金龙显化”这等祥瑞异象的显现。而且,在正式圣旨下达的前夜发动,才能将震撼效果和舆论压力最大化,让皇帝和满朝文武在明日朝会时,不得不面对这“上天示警”!
决心已下,林阳不再犹豫。他取出那枚记录着从皇城司证物房获取的、关于伪造信件和军械清单所有技术破绽的铁证玉简,又复制了一份。一份,他准备在异象发生后,通过隐秘渠道,设法送到那位与苏家交好、且对天象之说颇为信奉的老亲王手中。另一份,则作为最后的底牌。
接着,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调整自身状态,将玄力和魂力都恢复到巅峰。检查身上所有可能用到的丹药、符箓。最重要的是,他再次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今夜行动的全部流程:如何避开可能的监视抵达钟楼,如何精准操控阵法,异象出现后各方的可能反应,以及如何安全撤离……
每一个细节,他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这是一场不能失败的豪赌,赌上的不仅是苏家的命运,也是他自己的生死。
傍晚时分,苏沐月端着一份简单的餐食来到静室。她敏锐地察觉到林阳今日的气息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刻意表现的平静,多了几分引而不发的锐利和决然。
“林阳……”她将餐食放在桌上,轻声唤道,美眸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是不是……有消息了?”
林阳看着她清减了许多的容颜和眼中那抹化不开的忧色,心中微微一疼。他走到她面前,没有隐瞒,沉声道:“嗯。宫里的消息,明日,圣旨可能就要下了。”
苏沐月娇躯一颤,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林阳伸手,轻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柔荑,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她:“师姐,相信我。我不会让苏家有事。今夜,我便去做那最后一搏。”
苏沐月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在对上林阳那无比坚定的目光后,也渐渐凝聚起力量:“我信你。无论如何,我与你一起承担。”
她没有问林阳具体要做什么,那太危险,知道得越多对她、对计划可能越不利。她只需要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正在为她和她家族的命运,拼尽一切。
“好。”林阳重重握了握她的手,“今晚,无论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待在驿馆,不要外出。等我消息。”
是夜,月黑风高,厚重的云层如同墨染般笼罩着皇都。子时将近,整个城市陷入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和巡逻卫士的脚步声点缀着这无边的黑暗。
林阳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驿馆。他避开了所有熟悉的路线,专挑最阴暗、最复杂的巷道穿行,身形快如鬼魅,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他的目标,直指城西那座废弃的钟楼。
皇都的巨大棋盘上,所有的铺垫都已完成,所有的暗棋都已就位。现在,执棋的他,将要落下那石破天惊、足以逆转乾坤的一子!
箭,已搭在弦上。
雷霆,即将炸响于这看似平静的夜空!